酒店后楼梯间的临时配电房,潮湿霉味混着铁锈气息在逼仄空间里打转。当追踪的脚步声与回音一道,消散在走廊深黑的尽头,孙婉柔绷紧的脊背才松了松,掌心被指甲掐出的红痕,还在突突跳着疼。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炸雷似的声线劈在耳畔,孙婉柔猛地转身。储藏间被暗色彻底浸透,唯有林琛的瞳孔亮得灼人,像刚从炉膛捞出的黑曜石,裹着未熄的火,把四周黑暗都烫出裂痕。他急促的呼吸卷着铁锈味漫过来,方才狂奔时蹭上的墙灰,正簌簌落在两人交缠的衣料上,白得刺目。
“林书记,你还能撑得住吗?”
孙婉柔的声音浸着关心与自责,可林琛靠着墙,顺着斑驳墙皮滑坐在地,胸腔里溢出一声长叹 —— 浑身的伤被黑暗无限放大,每寸皮肤都在叫嚣着疼,冷汗早把衬衫黏在背上,像是张剥不掉的网。
“发现不对,我联系了姜局…… 接应的人该到了。” 孙婉柔看眼腕表,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可林琛半阖的眼、颤抖的指尖,像把钝刀戳在她心上。怎么带着重伤的他从后门突围,成了悬在头顶的难题。
“你和你爷爷…… 站对立面,想过?” 林琛攥着裤缝的手青筋暴起,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句,尾音被疼痛碾得发颤。
孙婉柔望着他染血的衬衫下摆,声音沉静却坚定:“正因为这样,不能让爷爷一错再错。他只是被蒙蔽,想明白就会懂。”
“呵……” 林琛低笑,黑暗里扯动的嘴角带了丝自嘲。孙婉柔摸不清那笑的意味,忙俯身:“林书记,还能走吗?”
“能。” 林琛咬着牙,在她搀扶下起身,可伤腿刚受力,钻心的疼便炸开来,整个人猛地打颤,像被狂风卷中的落叶。
十分钟后,天际酒店的三楼的书房内,孙津南把玻璃杯重重的摔在地上,对于刚才在地下室林琛逃脱的事情,他整个人处在惊恐中。刚才林琛要是有一丝邪念,恐怕这会儿自己不一定能完整的站在这里。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多人看守,居然能让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在眼皮子地下溜走。”孙津南朝着负责审讯和安全的两位负责人一顿臭骂,这时书房门被推开,徐天然面色沉重的走到孙津南身边,耳语了几句之后,他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你确定是婉柔搞的鬼?”孙津南万万没想到内鬼居然是自己的亲孙女孙婉柔,是她协助林琛逃离地下室。
“没错,小姐打晕了看守,但是他并没有进去地下室,我想可能当时林琛已经逃了出去,我已经让兄弟们加派人手去搜索了,刚才楼书记也下令全城戒严,一时半会他们还离不开石南市。”徐天然在孙津南耳边轻声说道,深怕被对面受训的二人听见。
“好,封锁这一消息,对外就说婉柔是被林琛劫走的。你通知好下面人,一定不能让外人知道,明白吗?”孙津南语气生硬的嘱咐道,说话的间隙还不忘用严厉的目光紧盯着二人。
“是......”这时徐天然又跟他说了另一件事情,突然间孙津南的态度缓和了些许,微微点头后,他换了一副面孔对站在对面的二人说道:“楼书记已经下令全城戒严,带上咱们从禹州调派来的特警,务必把林琛给我找出来。”
“是。”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对了,我孙女婉柔被林琛挟持,你们搜查的时候务必留意她的下落,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明白吗?”孙津南一字一句的说道,脸上透露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威严。
二人转身离开后,孙津南才长叹一声道:“让她过来跟我见一面,另外把纪东山喊过来。”
......
天际大酒店五百米外的仄巷浸在暮色里,墙根堆着半腐的纸箱,酸馊气味混着雨后潮气往上涌。林琛后背抵着斑驳的砖墙,左手死死抠住墙缝里凸出的砖块,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水泥里。他右肩的血透过撕裂的衬衫渗出来,在深灰墙面上洇出不规则的暗花,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伤口,带出细密的血珠顺着袖口滴在青石板上。
孙婉柔紧贴着他身侧,瘦小的骨架几乎嵌进阴影里。她攥着手机的指尖不停发抖,屏幕光映着她紧抿的嘴唇——巷口每隔几分钟就扫过车灯,第三批搜查者的脚步声刚远去,战术靴碾过碎石的声响还在耳道里嗡嗡回荡。
\"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过去三批搜查的人了,\"她突然转身,喉结急促滚动着,目光扫过林琛肩胛处的血窟窿,那里的布料已经黏成硬壳,\"有特警、巡警还有......\"后半句话哽在喉咙,她看见林琛仰头靠在墙上,下颌线绷得像弓弦,失血过多的苍白爬上颧骨,连睫毛都凝着层薄汗。
\"看来全城的警察都出动了。\"林琛低笑,胸腔震动牵扯伤口,咳出的气音带着血腥气,\"你爷爷是不会轻易让我离开石南的。\"他说话时,膝盖不自觉地打弯,裤腿卷到膝盖处,那里有道深可见骨的划伤,混着泥污的血水正顺着脚踝往砖缝里渗。
巷子尽头的路灯突然亮起,昏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成长长的斜线。孙婉柔盯着巷口那截逐渐逼近的车灯光晕,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比远处隐约传来的警笛声更让人心慌。
林琛肩头的血滴在她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回神,这才发现他支撑身体的右手已经滑下墙面,指腹在砖头上拖出道暗红的痕迹。
巷口的积雨倒映着碎金般的路灯光,高跟鞋叩击青石板的声响由远及近,像催命的鼓点砸在孙婉柔耳膜上。她后背紧贴潮湿的砖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连呼吸都掰成两半——方才还在观察巷口的瞳孔骤然收缩,睫毛上凝着的汗珠顺着颧骨滑落,在下巴尖悬成摇摇欲坠的水珠。
“这边我们负责,你们去那边看看。” 男声混着战术靴碾过碎石的脆响传来,孙婉柔能听见自己后槽牙咬得发酸。她余光瞥见林琛染血的袖口正缓缓垂落,立刻将重心沉到右脚,膝盖微屈时,大腿肌肉在牛仔裤下绷成锐利的弧线。
巷风突然卷起她额前碎发,发梢扫过眼皮的刹那,她如弹簧般旋身踢出——脚尖即将触到对方腰侧的瞬间,那人竟以违背人体工学的角度侧身避开。
“砰!” 金属撞地声与骨骼错位的闷响同时炸开。孙婉柔单膝跪压在铺路石上,手腕被反剪到肩胛骨间,冰冷的枪管已贴上她后颈发际线。夜风掀起袭击者的风衣下摆,露出内侧绣着的警徽暗纹,而枪管传来的寒意比石南冬夜的霜还要刺骨,正随着她剧烈起伏的后颈,一下下抵着突突跳动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