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浅亮,贺珍与郭芙兰相对而坐,茶盏里的雾气袅袅升腾。郭芙兰始终神色淡然,已把所知道的说了出来就不再出言,其本就是少言之人现不厌烦跟她聊了这么久,也确真的难为她的。
贺珍忽而想起府中下人传言,郭芙兰昨夜子时才匆匆回府,料想她一路奔波,又要周旋于捉贼诸事,定是身心俱疲。既已探得几分想要的消息,不便再多加叨扰,便从侧门悄然返回隔壁张府。
甫一进院,贺珍即刻唤来心腹家兵,低声吩咐:“速去县城衙门,将张春闺张大人请回来,务必尽快。”这京城里的消息还是得第一时间让他知道,对这消息封闭的边关有就对的准备。
家兵领命后,匆匆离去,脚步声在空荡的庭院中回响。
此刻,从老京城老张城跋涉而来的老管事,正躲在廊柱阴影里,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贺珍的一举一动。碍于男女有别,他无法踏入内院半步,只得焦急地来回踱步。
倒是同来的嬷嬷,凭借着曾抚育张三姑娘的情分,昨夜潜入何府,从张三姑娘口中套出不少隐情。想到张春闺夫妇自离开京城老张府后,将诸多消息瞒得密不透风,在这边关逍遥度日,全然不顾京城本家的困境,老管事心中愈发窝火。
眼见贺珍派家丁去请张春闺,老管事心头一紧。这位张二爷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精明世故,绝非张二奶奶和张三姑娘那般容易对付。
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堆起满脸笑意,语气却暗含急切:“张二奶奶,使不得呀!张二爷身为县城父母官,每日公务繁忙,案牍劳形,这点小事怎敢惊动他?您掌管府中银钱,行事果决,直接开库支取银票便是。您放心,待您写好书信注明银两数目,我等定会妥善保管,绝无差错。”
他顿了顿,面上浮现出忧虑之色,“我们来这边关张府已有五日,京城老张府如今是何光景,我们全然不知,正盼着这笔银子解燃眉之急。这边关距京城路途遥远,往返一趟少说也要三个多月,还望夫人体恤,尽快从库房取银。”
“老管事啊,您可真是善解人意呐!只可惜呢,这件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可做不了主哟!”贺珍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冷笑,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贺珍心中对这两个从京城来的人早已失去了耐心,他们如此不知好歹,简直就是给脸不要脸!
然而,京城张府的张管家却并未察觉到贺珍的不满,他见贺珍没有立刻答应自己的要求,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毫不客气地开口威胁道:“二夫人,您可要想清楚了!做人呐,可不能忘本!我这次前来,可是奉了张侯爷和老夫人的旨意。您看看,这都已经过去五天了,您却还在拖延时间。若是侯爷和夫人怪罪下来,我可就爱莫能助啦!”
张管家的话语中充满了威胁与压迫,似乎完全不把贺珍放在眼里。
贺珍一听这话,心中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怒视着张管家,怒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下人罢了!这里是张府,可不是你们北京的张府!我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还用得着看你的脸色?”
说罢,贺珍猛地一甩衣袖,转身便走,头也不回,完全无视了张管家的存在。
那京城老张府来的张管家可真是个“人才”啊!他眼睁睁地看着贺珍转身离去,竟然还能口不择言地说出那样的话来:“二夫人真是给脸不要脸!”这可真是让人瞠目结舌啊!
与此同时,远在宏昌县城衙的张春闺也收到了自家府里下人的禀报。原来,青云镇程郭府里的程郭氏已经从京城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张春闺当场就愣住了,不过很快他就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这位关键人物终于回到边关了,这半年来一直悬在他心头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也许别人并不清楚其中的内情,但张春闺和六皇子心里可是跟明镜儿似的。郭芙兰一直以来都在暗中行动,当边界敌军压境时,她会挺身而出,对敌军将领进行一一击杀,以此来换取现在边境的平静与安稳。然而,就在这半年里,郭芙兰却突然离奇地消失了。这可把张春闺给急坏了,他真担心敌军会趁机卷土重来,毕竟边关的那些老兵和残将们可支撑不了多久啊!好在这半年来,由于敌军的将领死伤过多,他们暂时还没有派兵发动攻击。
张春闺在得知郭芙兰回来的消息后,犹如屁股着了火一般,急匆匆地放下手头正忙碌的事务,连片刻都不愿耽搁,仿佛那消息是一道圣旨,而他则是领旨的臣子,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他手脚麻利地将未完成的工作收拾妥当,详细地交代给下属,并特意嘱咐他们这两天要好好处理,不得有丝毫懈怠。一切安排妥当后,张春闺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上自己专属的马车,催促车夫快马加鞭,从县城赶回北京张府。
马车一路疾驰,张春闺坐在车厢里,心中却早已飞到了张府。他想象着郭芙兰归来时的情景,不禁有些激动。
终于,马车抵达了张府门口。张春闺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见张府的老管家迎了上来。
那老管家一见到张春闺,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但张春闺却觉得那笑容有些虚伪。他心里暗自嘀咕:这老家伙,肯定没安好心。
果然,老管家一开口,就开始抱怨起来:“二爷辛苦了,二夫人也真是的,一点也不体恤二爷辛苦。老奴不过是按侯爷和老夫人的吩咐给二夫人带句话,二奶奶照做就是了,怎么还劳烦张大人您亲自跑这一趟呢?这可真是……”
张春闺听着老管家的唠叨,心中越发厌烦。他看着老管家那张老奸巨猾的脸,眉头紧紧皱起。当老管家伸手想要扶他时,张春闺更是毫不客气地拂开了他的手,仿佛那只手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不用你扶,我自己会下车。”话音未落,只见他身手矫健地纵身一跃,如同飞燕一般轻盈地跳下了马车。他稳稳地站在地上,然后转过身,对着正急匆匆走过来的贺珍,一脸不耐烦地说道:“夫人,您慢点儿走,可别不小心摔着了。”
贺珍被他这一抢白,气得满脸通红,一双美目瞪得浑圆,死死地盯着那京城老张府的管家,就像要喷出火来似的。她咬了咬牙,愤愤不平地说道:“京城老家来人,我本来是不想让他们打扰到你的,谁知道这人居然如此不知好歹,反倒还恶人先告状!”
贺珍越说越气,胸脯一起一伏的,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她心里暗骂道:“这京城老张家的人,简直就是一群吸血鬼!以前他们根本瞧不上我们,对我们不闻不问。如今见我们到了边关,生活渐渐好了起来,他们就坐不住了,大老远地从京城跑来,开口闭口就是要银两!”
贺珍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容,但那笑容却并未到达眼底,看上去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张春闺,缓声道:“他们五天前就已经到这里了,我考虑到你可能正在忙碌,所以就没有去打扰你。”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们一开口就要十万两银子,而且还要求立刻送到京城老张家去。我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银两啊,毕竟我家又不是开银行的。”贺珍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不满。
最后,她话锋一转,对张春闺说:“正好这次程郭氏从边关回来,你不是有事情想要问她吗?我觉得你可以趁这个机会,把京城老张家的人也一并处理一下。”
“十万两?”张春闺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地盯着京城来的老管家,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的声音在院中回荡,惊起了树梢上的几只小鸟。此刻的他,早已没了平日里在官场上的沉稳,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你就是要我的命也没有十万两!你们这是要上天了还是怎么的?我一个小小的县衙,一个月的俸银才不过百两!这十万两,就是把我这县衙拆了卖,也凑不出来!”
老管家却不慌不忙,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令人厌恶的假笑,仿佛早就料到了张春闺的反应。他微微躬身,语气看似恭敬,实则暗藏威胁:“二爷,您这话说得就见外了。京城张家如今正是用人用钱的时候,您身为张家子弟,怎能眼睁睁看着本家陷入困境?再说了,您在这边关做了这么久的官,难道就没有一点积蓄?”
贺珍在一旁听得怒火中烧,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她向前跨出一步,咬着牙冷笑着说道:“何止这个!要不是咱们嫣儿早早嫁了人,他们还要把嫣儿带回京城,跟你的大侄女一起,去做大皇子的暖床丫头!”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不禁有些发颤,眼中满是恨意。“你们张家,可真是好算计!当年把我们赶出京城,不闻不问;如今见我们日子稍微好过些,就像饿狼一样扑上来,不仅要钱,还要人!”
贺珍的话如同一把利刃,瞬间划破了表面的平静。张春闺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眼前仿佛浮现出女儿嫣儿在老家被带坏以且来时差点让亲娘贺珍一尸两命的画面。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一脚踢翻了身旁的石凳。“啪”的一声巨响,石凳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最终停在了老管家的脚边。
老管家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二爷、二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这都是老夫人和侯爷的意思,也是为了张家的将来着想。只要二爷肯拿出这十万两银子,说不定老夫人一高兴,还能在大皇子面前美言几句,二爷的前程……”
“住口!”张春闺怒吼一声,打断了老管家的话,“少拿前程来要挟我!我张春闺能有今天,全靠自己在这边关摸爬滚打,与京城张家毫无干系!你们想要银子,做梦!”
院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热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沙尘。贺珍走到张春闺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无声地给予着支持。她知道,丈夫在这边关多年,看似风光,实则处处艰难。如今京城张家却来趁火打劫,实在是欺人太甚。
老管家见张春闺态度坚决,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语气也变得冰冷:“二爷,您可想好了。得罪了老夫人和侯爷,后果可不是您能承受的。这边关虽远,但大皇子的旨意,可不会因为距离而迟到……”
“说得真好听,那你知不知道大皇子被贬成了庶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