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王元二年正月。(公元前230年)
田秀平定南郑之乱后离开南中往巴蜀而去,经过田承业数年的治理,巴蜀百业兴盛,黎庶安居,终于有了诸葛亮出师表中天府之国的景象。
田承业向田秀汇报说:“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巴蜀修建了两条环绕成都的水渠,使得万顷旱田变成良田。儿臣还计划在五年之内,修建一条环绕全国的水渠,将秦国没有完成的郑国渠彻底修缮完毕。如果计划成功的话,巴蜀七成左右的地区都能够得到水利灌溉,粮食产量将在十年之内翻三倍。”
田秀闻之大喜,称赞田承业“治国有方”,通令全国嘉奖,辅佐他的王绾也得以被封为唐国封君,封号“武阳”。
视察了郑国渠以后,田秀与众臣从渠上下来,田继业、田承业皆跟在其身后。
田秀正在兴头上,便问田承业:“承业,你治理巴蜀于国有大功,不知你可还有什么所求?”
田承业拱手说道:“儿臣只求能为父王分忧,别无他求。不过巴蜀倒确实是有些困难。”
“哦?”田秀看了眼田承业,问道:“什么困难,说出来,阿父为你解决。”
田承业道:“巴蜀仍然有良田数万顷,然人口却不过一百二十万。臣想请父王为巴蜀补充一些人口。”
自古以来补充人口除了生育,最快的方式就是从别的地方迁移人口。
赵国多年以来都一直在往代郡、雁门、辽东等边郡迁移人口,以稳定这些地区,但因为这些地方偏远,百姓皆不愿去。
所以赵国能有大量的优惠政策,例如免税,鼓励百姓迁移,可依旧有百姓不愿前往。
田秀为了补充这些偏远地区的人口,只能将从各国俘获的战俘送去屯垦,饶是如此这些地方的人口依旧不足。
因此,赵国目前已经没有多余的人口往巴蜀迁移,若是强行让关中百姓迁往巴蜀,恐怕会激起民变。
想着,田秀对身后的田继业吩咐:“世子爷,你去发一道政令,即刻起巴蜀地区也开始执行流民政策,凡迁移至巴蜀百姓,皆可享受三年免税政策,徭役也可以减半。”
“唯!”
“另,即刻起统领全国,凡我赵国子民,夫妻双方能生育三个孩子者赏十金,能生育五个者赏五十金,可挑选一个孩子送了学宫读书,费用由官府承担。生育八个孩子者,父亲可封为列侯,爵位可以传承两代。”
话音一落,众人皆是一怔。
赵国只有彻侯,是没有列侯的,这个所有的列侯是什么?
不过既然是侯,就必定是贵族。
但是在这个时代,普通人想成为贵族,往往是十分困难的。
田秀效仿秦国以军功授爵,可即便如此,赵国能成为封君者不过数十人。
要是按照田秀这项政令,只怕不出几年时间,赵国遍地都是贵族。
想着,田继业拱手劝道:“父王,不可呀,若是您这样滥封爵位,那这爵位就不值钱了。而且国家一次出现这么多侯爵的财政也承受不了。”
田秀看了一眼田继业,又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众人齐声:“臣等以为世子之言有理。”
在场的这些人,哪个不是封君?
就拿王绾来说,他的君位,那是累死累活才挣来的。
现在唐王为了激励生育,就要给百姓封侯,这不是狠狠背刺了他们这些有爵位的官员?
田秀见众人都反对,也是知道了他们的心思,说:“列侯只授予那些生育多的百姓,不会册封于其他人,所以各位的爵位是不会贬值的。其次列侯并不会有封地,每月也只能领取两石俸禄,各位还觉得有问题吗?”
内史腾拱手说道:“大王!若是我们实行这样的政令,恐怕百姓会为了得到爵位,拼命生育,而寻常百姓又无力抚养这么多孩子,极有可能造成大量婴儿夭折,这反而会让我国的人口有所损失。其次就是,即便每个月只给二石俸禄,若我国有二千个列侯,那每年就是四千石俸的开销,长此以往必定会成为国家负担。
臣认为,这项政令是可行的,但目前的形势并不适合实行此行政策,大王这道政令至少要等到扫平天下以后,国家稳定,财政宽裕,才可以实行。”
田秀听完内史腾这一番话也觉得有道理,点头道:“世子爷,都听见了吗?”
田继业点了点头,但还是有点不明白,父王为什么要专门问他听见没有?
“老师!”田继业小声询问身旁的叔孙通:“父王为何要专门问我?听见了没有这是什么意思?”
叔孙通同样小声说道:“世子唐王这是想把这项政令给您来实行。”
田继业恍然大悟,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个政策。
众人来到田承业的府邸。
田承业之妻韩姬抱着一个婴儿出来拜见。
田秀才知道,田继业居然给自己生了个大孙子。
“父王!”田承业对田秀拜道:“请您为这孩子取个名。”
田秀抱着自己的大胖孙子,想了一会说道:“不看就给这孩子取名叫阿叡。”
给田叡取完名,田秀又赏赐了韩姬一千匹绢、金二百镒、珠宝一车,命田承业将田叡的名字写进族谱。
巡视完巴蜀,田秀准备启程返回邯郸。
临行前,田承业携巴蜀百官前来送行,又令人抬上来很多礼物。
“父王,这是孩儿给二位母亲、还有秦夫人、上官夫人准备的礼物,请您回去代转给各位长辈。”
田秀听了以后连夸田承业孝顺,然后又意识到了不对劲。
田承业连上官文君都考虑到了,怎么没想到玉漱公主?
“承业,你怎么不给玉漱公主带些礼物呀?”田秀话中的意思带着几分问责。
田承业道:“儿臣听闻这位玉漱公主出身东胡,不知中原之礼,故儿臣以为,这样的女人配不上父王,更不配做儿臣的母亲。”
“荒唐!”田秀大怒:“这些混账话都是谁教给你的?”
田承业见父王发怒,连忙跪地,“父王息怒,是儿臣失言。只是儿臣也是担忧父王,怕这东胡女子有不轨之心。”
田秀余怒未消:“玉漱公主乃孤亲封,她温柔贤淑,并无你所说那般不堪。你身为臣子,更应懂得尊重王室之人。”
田承业额头触地,“儿臣知错,回去便准备厚礼,派人送往邯郸献给玉漱公主。”
田秀脸色稍缓:“这便对了,莫要再口出妄言。寡人此番回邯郸,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你在巴蜀更要尽心尽力,莫要辜负孤对你的期望。”
田承业连声道:“儿臣定当竭尽全力治理巴蜀,不负父王重托。”
田秀这才点点头,登上马车,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驶向邯郸方向。
而田承业跪在原地,直至马车消失在视线中,才缓缓起身,心中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玉漱公主更恨了。
一个月后。
田秀的车驾到了安邑。
刚一入城,郡守李晏就来求见。
“大王!”李晏拱手见礼,然后汇报了一下河东郡的各项情况,听完了他的汇报以后,田秀非常满意。
这时李晏拱手说:“大王,臣手上还有一个疑难案子,不能决,请大王处置。”
田秀闻之顿时来了兴趣,他最喜欢的就是断案。
“说来听听。”
“河东有一富商名曰张申,张申与平阳城中大户曾氏定为姻亲,这桩媒是双方父母所说,当时二人也并无非议。可是两人成亲前一月,曾氏之父曾广到郡守府告状,说张申奸污其女。”
“哦?”田秀露出错愕之态,这案子似曾相识。
李晏抬起头看着田秀:“臣还要继续说吗?”
田秀点头。
李晏继续说道:“臣接到曾广的状子,立刻将张申锁拿到堂,张申到堂以后,拒不承认奸污曾氏。”
田秀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问道:“那曾广可有证据?”
李晏回道:“曾广称其女身上有伤痕,且有人证看到曾氏曾与张申结伴而行。臣命人传来曾氏验伤,果然如此,后臣又传证人到堂,证人说法与曾广一致。
臣在问张申可曾奸淫曾氏,张申抵死不认,臣盛怒之下,以大刑拷问张申,张申这才承认,确实曾经与曾氏在客栈私会,但两人都是你情我愿并无强迫。
臣质问张申,既然是你情我愿,曾广为何到郡守府告状?张申辩称,曾氏与之亲热之后,要求其出双倍聘礼,而自家免除嫁资,张申不肯,于是两人发生口角,继而撕打起来,曾氏身上的伤便是那时来的。
曾氏挨了打,回家之后便向其父哭诉,说张申非礼与他。但曾氏坚称是张申将之诱入馆驿奸污,两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此时已经在郡中传开,河东百姓对此议论纷纷,臣实在是不能诀,故而来询问丞相 此案究竟该当如何处理。”
田秀听完以后不禁思索起来,这时代男女之间的限制还远没有后世严格,就拿君王后来说,君王后还没出格的时候,就看上了当时化装成小仆在家做工的齐襄王,两人竟私通起来。
男女未成亲就发生关系,在这个时代并不稀罕。
但,问题就是曾氏坚称被强奸,张申又抵死不认。
这时代又没有监控之类的东西,仅凭几个证人和一些物证,就想把这个案子断明,实在太困难了。
“大王!”李晏行礼道:“这个案子虽小,但若是审不明白,只怕未来整个赵国女子会群起效仿曾氏,到时必国无宁日。”
田秀点头道:“李晏,你去传张申、曾氏到堂回话,贴出告示告知河东父老,就说寡人要亲自审理此案。”
告示刚刚贴出来,百姓们就都炸了锅。
听说唐王要亲自审理这桩案子,安邑百姓皆围拢到郡守府,一时间整个郡守府被围的水泄不通,一些人为了能看到热闹甚至还爬上了树。
看热闹的百姓们围拢在郡守府外议论纷纷。
“听说唐王要来审这个案子,哪个是唐王?”
“就是上头坐着那个!”
“哦,原来那就是唐王,长得果真是有威严!”
“看看!”一个百姓指了指前面, 只见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跪到了堂上。
“这个女的就是曾氏?”
“肯定是了。”
“你们说唐王会怎么判这个案子?”
“那谁知道?但要是张申输了,那些没成亲就跟自己娘们亲热的男人,估计个个都得慌神。”
“……”
田秀拍了拍惊堂木,厉声道:“肃静!”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田秀看向跪在堂下的曾氏:“你是曾氏?”
“正是民女。”
田秀又看向旁边的张申,这家伙脸上青1块紫1块,满身是伤一看就是被打的不轻。
“你是张申?”
“正是草民。”
“曾氏,你说张申将你骗到馆驿奸污,此事属实吗?”
田秀刚问出这个问题,外面的百姓就炸了开始议论纷纷。
曾氏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被吓到了,一时不敢说。
田秀看着她,安慰道:“你不用怕,有什么就说什么,既然是强奸就没什么丢人的。”
曾氏这才说:“回禀大王确有此事。”
田秀点点头,又问张申:“她说的是否属实?”
张申摇头,伏在地上说道:“大王明鉴,绝无此事!”
田秀又点点头,看着二人说道:“按照我朝律法,强奸女子者,要被处于宫刑,流放边境,女的要被黥面罚去舂米。若你们二人现在能说出实情,寡人可从轻议罪。”
二人皆坚持己见。
田秀又说:“你们二人这个案子影响太恶劣了,若寡人发现最后有人说谎,男的五马分尸,女人则要受凌迟之刑,你们俩可要想好。”
二人闻言心中都是一寒,但依旧咬死没有改口。
田秀叹道:“好!既然如此,若是你们谁最后输了官司,可不要埋怨寡人。”
“生死由命,绝不怪罪大王。”二人异口同声。
田秀拍了拍惊堂木,问曾氏:“你说张申奸污与你,可有凭证?”
曾氏道:“有仵作先前为民女验定过伤痕,大王若是不信可以把仵作叫来询问,另外民女还有两个证人。”
“好!传仵作、证人上堂!”
须臾仵作、证人都被带到。
田秀先问仵作:“是你为曾氏验的伤?”
仵作拜道:“正是小吏。”
田秀翻了翻手上仵作出具的检验记录,说道:“根据你这份检验记录,你说曾氏身上的伤痕主要集中在上身,伤痕呈青黑色,为殴打所致。”
“是!”
“下半身,你可检验过?”
仵作回禀道:“臣让女官验过。”
“曾氏下半身可有伤痕?”
“无!”仵作摇头。
田秀又询问那两个证人:“听说你们两个曾亲眼看到曾氏和张申一同入住城西老店?你们是怎么看到的?”
领头一个较为年长的中年人说道:“草民就是城西老店店主。”
田秀问他:“当时两人入住馆驿时,是什么情形?”
店主想了想说道:“两人手挽着手,有说有笑,结伴而行。”
田秀又问:“你的供词上说,亲眼看到张申强奸曾氏,是真的吗?”
店主道:“草民到楼上的客房传来呼救声,马上就带着小二冲进去,一进门就看到张申将曾氏按在床上殴打……”
田秀打断他:“你说的是一听到呼救就带人上去了?”
“是!”
“那你亲眼看到张申奸淫曾氏了?”田秀大声质问。
店老板被吓了一个激灵,说道:“臣一进门就看到两人赤身裸体,张申还在殴打曾氏,这不是强奸是什么?”
田秀猛的一拍惊堂木:“既然你不曾亲眼看到张申强奸曾氏,只是看到两人互殴,怎敢就认定张申强奸?”
店老板辩解道:“大王,一男一女赤身裸体,男的还在打女人,这怎么能不是强奸?”
田秀冷笑一声看向,曾氏:“曾氏,寡人问你,张申强奸你,是奸进去了,还是没有进去?”
曾氏在家就查过刑法知道强奸未遂与强奸得逞判处的刑罚轻重不同,便哭着说说:“民女已被奸污。”
田秀又询问仵作:“曾氏下身,可让人检验过?”
仵作道:“臣根据女官的检验结果,可以确定,曾氏当时确实和男子交合过,宫口还有痕迹。”
田秀笑了:“这位店主,按照仵作说的,你恐怕要倒霉了。”
店老板看着田秀,一脸惊恐:“大王草民只是个证人,草民无罪呀!”
田秀干笑道:“你还敢说你无罪?你作伪证,可是大罪!”
店老板磕头捣蒜:“草民绝对没有做伪证,大王明察!”
“寡人不用明察,寡人只问你一句话,你说听到曾氏求救,就立马带人冲上去了,而曾氏确实遭到过奸污,问题来了,张申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奸污曾氏的?”
“这……”店老板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小二在旁说道:“也许是那张申身体不行呢。”
这话一出,场上所有人的脸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