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雨像是没有尽头,淅淅沥沥下了一天又一天。齐瑞祥推掉了所有工作,寸步不离地守在顾允希身边。
他知道,女生消化情绪需要漫长的时间,尤其是这种掺杂着愧疚、担忧与不舍的复杂情感,急不得,只能一点点陪着她熬。
顾允希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
她会坐在窗边,一坐就是一下午,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湿漉漉的街道,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泰晤士河的鹅卵石,指腹反复摩挲着石头表面的纹路,仿佛能从中找到林叙存在过的痕迹。
有时她会突然红了眼眶,然后迅速别过头,假装在看远处的建筑,可肩膀微微的颤抖却出卖了她。
齐瑞祥从不主动提起林叙,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她渴了,他就递上温水;
她饿了,他就变着法子找些合她口味的食物回来,哪怕只是一碗简单的粥,他也会细心地吹凉了再递给她。
晚上她睡不着,他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开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让她知道身边有人,不用害怕。
有一次,顾允希半夜从噩梦中惊醒,脸上满是冷汗,嘴里喃喃地喊着 “林叙”。
齐瑞祥听到声音立刻冲进房间,看到她蜷缩在床角,像只受惊的小猫。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背,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重新睡去。那一晚,他就那样坐在床边,一夜未眠。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允希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不再整日以泪洗面,但眼神里的哀伤却丝毫未减。
她开始偶尔和齐瑞祥说几句话,大多是关于林叙的过往,说他刚入学时的青涩,说他做实验时的专注,说他拿到剑桥录取通知书时的兴奋。
齐瑞祥总是安静地听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反复拉扯。他羡慕林叙能在顾允希心里占据这么重要的位置,又心疼顾允希提起林叙时那强装平静下的痛苦。
他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或许已经没有位置了,可他还是心甘情愿地听着她诉说对另一个男人的怀念。
这天下午,阳光难得地穿透了云层,洒在房间的地板上,形成一块明亮的光斑。
顾允希坐在光斑里,突然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齐瑞祥。
她的眼睛还是红红的,眼窝深陷,脸色依旧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圈,看起来格外脆弱。
“齐瑞祥,” 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你能不能…… 帮我找找林叙?”
齐瑞祥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顾允希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那里面有恐惧,有不安,还有一丝他不敢深究的依赖。
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去找一个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人,无疑是在给顾允希希望,也在给自己添堵。
可当他看到顾允希那脆弱的模样,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知道这很难,” 顾允希见他没有说话,眼神黯淡了下去,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他一定还活着,我知道他一定还活着……”
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求你了,齐瑞祥,只有你能帮我了。”
她抓住齐瑞祥的手,那双手冰凉而颤抖,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力量。
“只要能找到他,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接受。我只是…… 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齐瑞祥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和颤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清楚地知道,顾允希能为了林叙这样求他,足以说明林叙在她心里的分量。
要说她不爱林叙,谁信呢?
可他偏偏就是无法拒绝她。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声音低沉而沙哑:“好,我帮你找。”
顾允希听到这句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光。“真的吗?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眼泪流得更凶了,却是喜极而泣。
齐瑞祥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他帮她,是希望她能安心,能从悲伤中走出来,可他也知道,这个决定或许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能找到什么,也不知道找到之后会是怎样的结果,但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眼前这个女人不要再哭了。
他轻轻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去安排。”
顾允希点点头,看着齐瑞祥走出房间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感激。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自私,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齐瑞祥身上,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在这个陌生的国家,齐瑞祥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齐瑞祥走出房间,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反复浮现出顾允希求他时的样子,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知道,自己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他喜欢的女人为了另一个男人求他,而他,竟然答应了。这种感觉,苦涩而无奈,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帮我查剑桥大学的林叙,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他的下落。”
挂了电话,齐瑞祥望着窗外的阳光,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场由爱而生的纠葛,似乎才刚刚开始......
顾允谦的指尖在红木办公桌上轻轻敲击,节奏沉稳得像精密的钟表齿轮。
落地窗外的灯火璀璨,将他的侧脸切割出明暗交错的轮廓,翡翠袖扣在夜色里泛着幽微的光。
助理刚把一份并购案的最终报告放在桌上,他还没来得及翻开,私人手机就突兀地振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 “伦敦分部” 四个字让他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说。” 他接起电话,声音里还带着处理公务的冷硬。
“顾总,”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迟疑,“刚收到消息,顾小姐今天去了圣托马斯医院的精神科门诊。”
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突然停住。
顾允谦的目光从窗外的霓虹抽回,落在桌面上那份摊开的家族合影上,照片里的顾允希穿着白色连衣裙,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
“确诊了什么?”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有握笔的指节微微泛白。
“还不清楚,只看到她拿着抗焦虑的处方单出来,齐总一直陪着她。” 助理顿了顿,像是鼓足勇气才继续说,“另外,齐总那边…… 好像在私下调查林叙的下落,我们的人看到他的助理去了泰晤士河沿岸的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