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炷香,秦淮如、许大茂、阎解成等人果然陆陆续续被香味与诡异的钟磬声吸引,站在她家门外窃窃私语。
“她真请了道士啊?还上香了?”
“刚才我还听到念咒的声音,跟电视剧里一样!”
“不会吧……她不是说是许大茂干的吗?怎么又说闹鬼了?”
赵爱民端着水盆走过去,装作随口问道:“你们也来看啊?我刚才听她屋里叮铃哐啷的,像拜佛又像打仗似的。”
许大茂皱着眉头,“赵叔,你说她那屋……真有点不对劲吗?”
“你想听实话?”赵爱民看着他,语气沉了几分,“我今早从她屋前走过,就感觉后背发凉,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不准啊。”
这句话一出口,如同一滴墨水落在水中,众人神色俱变。秦淮如甚至往后退了一步,小声嘀咕:“怪不得我昨晚梦见我娘了,八成是被那鬼气冲的。”
赵爱民低下头,掩住了嘴角那抹笑。
……
夜,彻底降临。
贾张氏家中燃起了三盏红烛,窗纸上映出高高举起的七星剑影子,如同一个在跳动的畸形怪物。
赵爱民坐在屋内,悄悄取出一张新做的纸符,那符他用红墨写的,笔画扭曲繁杂,根本不是真正的道家符文,而是他根据前几晚贾张氏所说“梦中所见”临摹出的图案。每一笔都带着她的心魔,是她自己恐惧里的“鬼字”。
他把纸符晾在火炉边,眼神沉静如潭。
“你请了道士,那我就给你‘配合’。”
他早已准备好了几段深夜播放的录音,都是低声哭泣与婴儿嘶喊的混合;他甚至从废品站收来几块破碎的瓷娃娃脸,半夜时悄悄埋在贾张氏屋后窗边。
她越请法,她的“应验”越多。
那不是鬼出没,是她自己认定“那是鬼”的逻辑闭环——而赵爱民,只是个从未真正露面的“执绳人”。
夜色加深,风声开始在四合院中打转。树枝刮着窗框,院里几盏老灯忽明忽暗,映出道士影子跳跃如鬼。
贾张氏这夜根本未曾合眼。她跪在香火前,整个人仿佛已经烧空,只剩下一副躯壳,嘴里一遍遍念着道士教她的安神咒。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哪辈子欠了什么,今生才会惹来这般冤魂不散。
赵爱民远远望着她,心中却开始运筹着下一步。
“她还不够疯,不够绝望。”
他要让她开始怀疑身边的人——怀疑道士,怀疑邻居,怀疑自己。直到她再也不知道谁是帮她的,谁是害她的。
“孤立,是崩溃最快的捷径。”
而此时,夜风里,哭声又悄然响起,在这宅院深深处,悠悠不散……
赵爱民坐在自家屋中,灯火昏黄,一盏油灯悬于梁上,光晕在墙上泛起晃动的影子。他面前摆着一个漆黑的木盒,盒子里安静地躺着那张鬼面具——那是他亲手雕制的,刻痕极深,面具呈狰狞的猩红色,眼孔略偏,仿若一只眼高一只眼低,嘴角咧至耳根,露出整齐却密集得异样的白牙,像一张永远在冷笑的脸。
他静静凝视着面具,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双空洞的眼窝,眼神幽深如墨。
“她已经撑不住了。”他自语,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几日来,贾张氏的精神状态愈发不稳,连院里最唠叨的秦淮如都看出了异样,说她白天神游,夜里尖叫,跟疯了一样。那道士早已走了,说三日设坛需“天地自然之气”汇聚,让她自行守坛七夜,届时阴灵若不再作祟,他便回来收尾。
可七夜未过,贾张氏的心已经被恐惧腐蚀得七零八落。
赵爱民披上黑色旧棉袍,脸上罩上那张猩红面具,悄然走出屋门。他的脚步极轻,仿佛连尘土都未惊动分毫,夜色将他整个人吞没,身形与影子融成一体,像一具从地狱归来的游魂。
贾张氏的屋子,门虚掩着,一缕烛光从门缝溢出,摇曳得像一只奄奄一息的火苗。
她坐在供桌前,披头散发,身上盖着一层破旧的麻布毯,嘴里念叨着:“南无南无南无……走吧走吧你快走吧……我烧了香我烧了纸……我都认了你别来啊……”
她的声音颤抖,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喉音与破碎感,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要从喉咙中碎裂掉。
赵爱民站在门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抬手,将门推开一寸。
吱——
这声音如指甲划过黑板般刺耳,在夜中回响得异乎寻常。贾张氏猛地转头,眼白占据了整个眼球,瞳孔因惊恐而收缩成一点。
她呆呆望着门口,蜡烛的光晕中,一张猩红的鬼脸正悬在那里——那脸没有眼睛,却像正死死盯着她,嘴角那咧开的弧度仿佛要一口吞下她的灵魂。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连屋内的供品都被震得一晃一晃。她跌坐在地,拼命往后缩,撞翻了香炉,香灰撒了一地,余烬四溅,有的甚至落在她的手背上灼起一道道焦痕,但她根本不在乎。
“别杀我——我没害你!我烧纸了啊!我请道士了啊!我认错了啊!!!”
她几乎是疯了一般扑向墙角,把自己蜷成一团,整张脸埋在膝盖间,整个人抖得像秋风中最后一片残叶。
赵爱民未动,静静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黑色的棉袍随着风鼓起,像是一袭无风自舞的黑云,面具在烛光中一明一暗,如梦似幻,像在施展某种无形的诅咒。
贾张氏忽然抬起头,眼睛已经布满血丝,口水从嘴角淌下,她像疯了一般嚷道:“你说话啊——你要我怎么做你说啊——你别老这样吓我你要什么你说出来——!”
赵爱民终于低低开口,那声音被他压得极低极哑,像一只老旧留声机放出的断裂唱片:
“你……知道我是谁……”
贾张氏浑身僵硬,大脑一阵空白,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
“你……欠……的……”
赵爱民一字一顿,声音慢如滴水,却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脊背发冷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