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找个机会。”她低声道,目光闪烁,“得让他也尝尝吃瘪的滋味。”
棒梗此刻正蜷在炕角,一言不发。赵爱民的话,他也听得清清楚楚,心头一片复杂。
他小声问:“奶奶……真要和他斗下去吗?”
贾张氏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怕了?”
棒梗咬了咬牙,没有作声,但他的眼神,却第一次闪过一丝动摇。
夜更深了,院中一切归于沉寂。但这份安静的表象下,却潜藏着风暴的暗涌。
赵爱民回到屋里,洗了把脸,望着镜中微湿的脸庞,眼神越发冷凝。
他知道,今晚这一波风浪,并不算结束,而是刚刚开始。他能稳得住一时,却无法预料下一场对决的形式。而这贾张氏……她从不会轻易认输。
他轻声道:“你要来,我就等着你来。”
语气不高,却冷冽如刀。
屋外,夜风渐起,阴云缓缓聚拢,天边时不时传来一声沉闷的雷响。赵爱民院里那棵老樱桃树,此刻在风中瑟瑟作响,枝叶交错,像是在悄声议论着刚才的风波。而贾张氏家里,却又起了一场新的闹剧。
屋子里,空气混浊,油灯忽明忽暗,一股酸臭的袜子味夹杂着潮湿的霉气在空气中徘徊。棒梗脸上一片愤懑,手中捏着一只皱巴巴、看不出原色的臭袜子,眼神像狼崽似的死死盯着贾张氏。
“我不听你的了!”棒梗猛地一甩胳膊,嘴角鼓得老高,“什么都让我干,我才不要去给你撬赵爱民家门缝!上次被他发现了,他看我的眼神都像要吃了我!”
贾张氏猛地一拍炕沿,“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成天做缩头乌龟的?啊?赵爱民算个什么东西?你连点胆子都没有!”
“你去啊你去!”棒梗倏地站起身来,胳膊一甩,手里的袜子“啪”地一声飞了出去,画了个弧线,正好砸在了窗外刚走过的赵爱民脸上。
屋里瞬间安静了。
窗外一阵风刚好掠过,把那只湿乎乎、黏糊糊、散发着生化武器一般气味的袜子直接贴在赵爱民鼻子下。他一愣,下意识地抬手一扒,那袜子啪嗒落地,仿佛还带着余温,贴地而响。
他低头一看,那袜子上还有一点不明黑色印迹,带着干涸的斑点,如铁锈般令人作呕。
赵爱民沉默了足足三秒,然后抬起头,声音低沉:“谁干的?”
屋里贾张氏一瞬间清醒过来,火气直接被吓得压了下去,表情猛地一变,像是戏台上翻脸的老生,一秒从怒目金刚变成了哭天抹泪的怨妇。
“哎哟哎哟,这可怎么办哪,赵师傅,我不是存心的,是,是我不小心的,这袜子啊……这孩子他调皮,他没轻没重,他不是冲你来的,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啊!”
棒梗站在那里愣住了,他没想到砸出去的居然是赵爱民,脚下像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舌头在口中打转:“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赵爱民缓缓走到门口,站定。
他没急着进去,只是冷冷地开口:“不是故意的?好一招‘不是故意的’。这袜子还有温度,是刚从脚上脱的吧?”
棒梗面色苍白,嘴唇哆嗦了两下,低下头。
贾张氏却一步冲过来,直接将棒梗护在身后,手叉着腰,像只怒气冲天的老母鸡:“赵爱民,你别欺负孩子!我告诉你,这院子是大家的,你别想独断专行!袜子砸你脸上,怎么了?又不是刀子剑子,至于吗?你小时候还不也脱袜子砸人!”
赵爱民眯了眯眼,冷笑:“你说得对,确实不是刀子,是臭袜子。只不过,我小时候要是敢这么砸邻居,早就让我爹拿扫帚追着打出三条街了。你倒好,反过来还护短,行,我记住了。”
他转身,走了两步,忽然顿住,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这袜子,我带走了,等院里下次开会,一起评理。”
说完,赵爱民弯腰,把那袜子用两根树枝夹起,像是捡起一枚传染源,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
屋里。
贾张氏的气场一瞬间崩塌,她愣了愣,然后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回炕上,嘴里骂骂咧咧:“臭袜子臭袜子,砸谁不好砸他……你个棒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砸别人不得,就砸他赵爱民?你是故意的吧?你想让我被人当猴耍是不是!”
棒梗已经吓得快哭了,咬着嘴唇小声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生气……我没看清……”
“闭嘴!”贾张氏拎起他耳朵就想拧,棒梗疼得呲牙咧嘴,却不敢还手。
屋里气氛一片狼藉。
可这次,贾张氏心底却有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焦灼。
她知道赵爱民的性子,一旦较真,就没有回头的余地。若他真拿着那袜子去院里嚷嚷,她这老脸,就真的是丢光了。
她心里一连串盘算飞快地转动——得想法子把赵爱民哄住,或者……
“棒梗。”她忽然收了手,目光一转,低声说道,“你不是说,赵爱民晚上要去打井水吗?”
棒梗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嗯……他那边水压不稳,他老是晚上用水桶去老井那打水。”
贾张氏咬了咬牙,目光阴沉:“去,把你那破猫带着,藏在井边,看他打水的时候……咱们再让他出点丑。”
“奶,你这次……还要我去?”
“怕什么?”贾张氏狠狠地说,“这次不出面,我明天在这院里怎么活!赵爱民要动我,就别怪我豁出去了!”
屋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夜风渐紧,老院深处的枝丫在黑暗中摇曳如魅影,窗纸在风中发出“沙沙”摩挲声,像是在为即将上演的戏剧压低嗓音。贾张氏靠在墙边,一双眼珠滴溜乱转,脸上那股被赵爱民羞辱后的不甘与憋屈在灯火下愈发狰狞。
“棒梗,猫找到了没有?”她压着嗓子,一手拽着棒梗的衣领。
棒梗的手还在隐隐作痛,那是刚才贾张氏没拧够的后劲。他小声答道:“找到了,在后厨房那边缩着,毛都炸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