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墨色的海水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幽暗的磷光。
杨毅御剑掠过这片死寂的海域，海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就在他飞临海域中央时，一道同样疾驰的白色身影，带着明显的仓惶，从对面破空而来。
“灭尘？”杨毅一眼认出那熟悉的光头轮廓，悬停在半空。
“杨毅！”灭尘和尚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急切，如同连珠炮般炸响。
“可算找到你了。完了完了完了全完了……”
眼看灭尘似乎要开始滔滔不绝地宣泄恐慌，杨毅果断打断：
“魅妖儿呢？她没和你一起？”
“你被那大炮仗炸飞之后，我收到了师兄弟的紧急传讯。”
灭尘语速飞快，脸上还残留着惊悸，
“情况十万火急。我们只能分头行动，魅妖儿沿着你飞出去的方向寻你，我立刻调头赶回大部队那边查看。”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可我还是去晚了。等我赶到时，远远地……就用天眼通看了一眼……”
灭尘指了指自己泛着淡淡金芒、此刻已恢复正常的双眼，
“就一眼。我只看到乐山……就他一个人。站在满地魂晶流光里。
“咱们斩妖阁的南宫师姐、雷师兄、叶凌风……还有我崇法寺的灭空师兄他们……
“整整六个人啊。全没了。
“就剩我一个了。
“我哪还敢靠近？
“完了完了，这下咱俩真成无家可归的孤儿了……”
天眼通，佛门六大神通之一，虽不能像姜家琉璃瞳那般持久洞察，但短时内洞彻千里、明辨虚实的能力极其强悍，
修炼至高深甚至能窥阴阳、照乾坤。
此刻用来远距离窥探危险，再合适不过。
杨毅拍了拍灭尘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奇特的镇定，“放心，有我在，你怎么也算不上孤儿。”
“嗯？”灭尘一愣，总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别扭。
没时间细想，灭尘又焦急道：
“那边战斗一结束，我就拼了命往这边赶来找你，也不知道魅妖儿现在怎么样了……”
“先不管她，我们有更要紧的事。”杨毅目光投向海岸线的方向。
两人再次化作流光，并肩向陆地疾飞。
夜风呼啸，杨毅的声音清晰传入灭尘耳中：
“现在咱们两家都只剩一根独苗，必须抱团取暖。只要你跟着我，我保证，魂晶管够，晋级不是问题。”
灭尘脸上忧色未减：
“杨兄，我自然是信你的。可眼下已是第四天深夜，赛程过半，能活到现在的队伍，哪还有软柿子？
“厮杀只会越来越惨烈。
“咱们两个，却要凑两份晋级的魂晶，起码得七八十颗。这……谈何容易？”
他回想起以往仙门争霸后期，虽然变数极大，弱队可能一夕翻身，强队也可能阴沟翻船，
但那都是建立在有足够实力或运气的基础上。
就凭他们两个？
难。
“目标？”
杨毅嗤笑一声，目光如电般扫向远方，
“那么大一个目标，不就明晃晃摆在那儿吗？”
灭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海岸线另一端，原本金居章鱼盘踞的巨坑宛如大地狰狞的伤口。
视线越过这深坑，一座庞大而寂静的城池轮廓，在稀薄的月光下若隐若现。
城中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如同鬼火般摇曳，透着一股死寂的压抑。
日照城。
小灵境之中唯一的人类城池。
灭尘那颗光溜溜的脑袋在月光下反射着微芒，此刻却被一层更深的迷惑和难以置信笼罩。
他猛地转过头，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该不会是想打日照城的主意吧？杨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
燕都山巅，斩妖阁阵营方向，爆发出两道撕心裂肺的哀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狼。
“哇啊啊啊——！！！”
廖益海和胖跟班死死抱在一起，涕泪横流，五官扭曲得不成样子。
“你哭个什么劲儿啊。”廖益海一边嚎啕，一边质问胖跟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我心疼啊。心疼得要裂开了。”胖跟班哭得更大声，上气不接下气，“我的老婆本啊，整整五十金龙币，全压进去了。”
“放屁。你那五十算个屁。”廖益海五官皱成一团苦瓜，“我的全部身家。我的修炼资源。我的未来啊。都押进去了。这才叫痛。痛彻心扉。”
“太痛了。太痛了啊。”胖跟班仿佛没听见，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廖师兄，我听说燕都城外的秦淮河……冬天水最暖和，风景也好，常有画舫游船经过，运气好还能瞧见花魁娘子
“死了后也不怕古代，闲来没事可以飘在上头看美人……要不……咱俩就选那儿？”
“行。我看行。”廖益海带着哭腔，重重点头，仿佛在商量什么人生大事，“暖和点好，省得冻僵了浮不起来……”
旁边斩妖阁弟子：“……”
观众席上哀鸿遍野的远不止他们。
随着赛事进入后半程，强队接连折戟，哭嚎声此起彼伏。
很多人下了重注，结果血本无归。
但乐山一人覆灭斩妖阁与崇法寺六人，引发的反应却是庆幸和松一口气。
原因无他，押注斩妖阁和崇法寺的，本就是少数。
斩妖阁连年折戟，崇法寺本届无甚亮眼人物，外界普遍不看好。
此刻真正痛彻心扉的，也就斩妖阁这几个押了重注的本门弟子。
相反，乐山那横空出世的六阶修为，以及净世法体的震撼登场，才是引爆全场的焦点。
仙门大会上出现六阶，已是百年未有的盛况。
如此年纪达成此等境界，天赋、努力、资源缺一不可，堪称妖孽。
这几乎瞬间抹杀了所有关于仙门魁首的悬念。
蓬莱本就是最大热门，此刻更是板上钉钉。那些求稳押了蓬莱的观众，此刻心中大石落地，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意。
整个观众席洋溢着一种“大局已定”的其乐融融，唯独斩妖阁这片角落，凄风苦雨，愁云惨淡。
这不仅是一场比赛的失利，更意味着斩妖阁失去了所有辛苦积累的魂晶。
一旦本届再次失败，十大仙门之位，恐将不保。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隔壁天煞堡的席位。
此前他们三大核心弟子意气风发，自认是“最有希望的一年”，结果差点被斩妖阁团灭，只剩一根独苗狼狈逃生。
如今看到斩妖阁落得同样下场，复仇的快感让他们嘴角几乎压不住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