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
她是大临开朝帝王临烨之女,大临最受宠的小公主。
她是打破启神殿先例,设立文职的第一位神宣琉璃。
她是国师、神使、最初的神司们留下的瑰宝,第二任国师、亦是帝师。
她是江南州城最善经商,惹小孩喜欢的奶奶璃儿。
她是.....
她有好多好多身份。
可闭上双眼的那刻,她一无所有,她只记得烟儿,是属于烟儿的璃儿。
而今生的她是...…
她是时云舒和许和光的女儿。
她是许明渊的姐姐。
她是...…
她依旧有好多好多身份,可夜深人静时,总觉得心底空了一块,好像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她最重要的,藏在心底,唯一留下的......
“小妹妹,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呢?”
“我......”小小的许烨舟抬头。
繁茂的大树下,树叶沙沙作响,那少年唇红齿白,五官俊逸,嘴角微微扬起的笑容礼貌温和,耳侧的碎发随风荡起,飘逸得像黑色流苏,在心间摇曳。
少年身着白衬衫,黑短裤,脖子上戴着浅色领带,配上脚上的黑色小皮鞋,像从画中走出来的小绅士。
“我.....”许烨舟哽咽两声,“我迷路了,找不到家了。”
少年单腿屈膝蹲下,朝她伸出手,微笑着问:“可爱的小妹妹,需要我送你回家么,我会为此感到荣幸的。”
许烨舟怯生生地把手搭过去,“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少年起身,牵着许烨舟走出小巷,“我不知道你的家在哪,但我有一个下午的时间陪你慢慢找。”
“谢谢你,可是......”许烨舟低下头,小声嘀咕:“可是我不想回家。”
少年问:“是爸爸妈妈让你伤心了么?”
许烨舟红着眼眶,几乎干涸的泪又挤出几滴来,“爸爸妈妈只喜欢弟弟,一点点也不在乎我的感受。”
少年又问:“是弟弟欺负你了吗?”
“不是。”许烨舟抽泣着解释道,“我的弟弟生病了,一出生就有病,爸爸妈妈为了给他治病,全国各地四处找医生,我们.....”
“我们无法在一个地方待很久,我每次刚交到朋友就要离开,我明明去过很多很多的地方,可我却一个朋友都没有。”
“爸爸妈妈总会笑着哄弟弟,然后跟我说难受、伤心的话,还说我们不能放弃弟弟。”
“我不想讨厌我的弟弟,可我也无法喜欢弟弟,因为他,我们舍弃了太多东西,我.....”
许烨舟哽咽着低下头,牵着少年的手微微用力,“我不想再这样,可爸爸妈妈.....”
她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却感觉脑袋上迎来温和的抚摸,抬头对上少年温和含笑的目光,“小妹妹,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这一刻,许烨舟好似听到心“扑通扑通”跳的声音,愣了好几秒才慢慢点了下头。
少年道:“我的父母是家族联姻,我是联姻的产物,虽然他们都很爱我,但都对我非常严格,他们斗了很多年,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可慢慢的,他们真的相爱了,又诞下一对双胞胎,那是他们爱的结晶,比对我多了很多耐心、慈爱,他们......”
“那你也不喜欢自己弟弟吗?”许烨舟打断少年的话。
少年对上她泪汪汪的眸子,摇了摇头,笑道:“不,我喜欢我的弟弟们,他们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乐趣,也让我知道我的爸爸妈妈同样爱我,没有因为弟弟们的出现而偏心。”
“以前是一家三口出去玩,后来变成一家五口,他们从来没有丢下我,关于弟弟的事也会询问我的意见,不会要求我必须让着弟弟。”
少年看着许烨舟,面带笑容,言语真切,“小妹妹,你的爸爸妈妈其实很爱你,无论面临有多大的压力,都没有将你一个人留下,而是带着你和弟弟一起。”
“无论何时,你总是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
许烨舟愣了愣,顶着红扑扑的脸笑起来,“谢谢你。”
少年道:“不客气。”
许烨舟不记得自己家在哪儿,两人在绿荫长道上慢慢走着。
走着走着,许烨舟抬头看到少年的眉头微微蹙着,小声问:“你有什么烦恼吗?”
少年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吗?”
许烨舟摇了摇头,“为什么?”
少年脸上的笑意消失,温和的话语间也透着着丁点厌恶,“我的外公总教育妈妈要忠于爱情和婚姻,他和我奶奶在我印象里也是如此。”
”可外公出轨了,私生女和母亲一般大,今天是他认私生女和小三回家的日子,就设在这边的一栋别墅里。”
“很多亲戚为了讨外公开心,对我们一家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一些小孩也对我弟弟乱说话,说什么外公不再爱他们,说他们没用了。”
“我气不过,把那些小孩打了一顿,就被外公撵出来了。“
“那.....”许烨舟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还好吗?”
少年道:“放心,我很好,不过是看清了一个人的真面目,他依旧是我的外公,但我不会再喜欢和尊敬他。”
许烨舟不是很能理解少年的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视线看到远方的别墅,立马伸手指过去,“那里,就是那里,那就是我的家。”
少年牵着许烨舟走过去,她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少年,问:“你觉得我该怎么面对我的弟弟呢?”
少年似是被难住,想了好一阵,才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和机遇,我无法左右你的人生,但你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如果我是你,会承担起一个姐姐的责任。”
许烨舟疑惑地问:“姐姐的责任是什么?”
“可能是教弟弟正确的价值观,告诉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少年见许烨舟更加疑惑,笑道:“就像爸爸妈妈教导你那样,在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教导你的弟弟,终有一日,你的耐心会给你反馈。”
“这样啊,那我去试试。”许烨舟松开少年的手,快步跑向别墅大门,转身朝少年挥手,“谢谢你送我回家,还认真安慰。”
少年轻笑着点头,一手放在胸前,另一手背在身后,朝许烨舟弯腰行礼。
“可爱的姑娘啊,请不要因一时的烦恼而难过,美好的未来正在前方等你。”
“如果可以,期待我们再相遇。”
许烨舟那“扑腾扑腾”的心跳声再次清晰,稚嫩的脸庞红扑扑的,分不清是哭红的,还是因为这心跳。
再相遇,这个少年是.....
“舟舟,舟舟,舟舟,该起床了。”
含笑的女声柔柔洒在耳畔,惹得许烨舟耳畔痒痒的。
她缓缓睁开眼,贝岑烟明艳动人的面庞逐渐清晰,嘴角那微微扬起的笑容与记忆里的少年快速重合。
意料之外的良人,很久以前就见过了。
是啊,她记忆里的那个少年,该是少女才对。
许烨舟坐起来,朝贝岑烟伸出手,软软的语气带着睡意未退的慵懒,“贝姐,你能抱抱我吗?”
贝岑烟看见许烨舟乌发里那缕过分显眼的白发,小心翼翼地,蜻蜓点水似的拥抱她,连彼此的体温都难以感受。
下一秒,许烨舟主动加深这个拥抱,眷恋地闭上双眼,彼此的温度相互感染,心跳声相互跃动。
贝岑烟任由许烨舟抱着,似乎知道她为何这样,轻轻顺着她的脊背,良久,感受着快要爆发般的心跳声,才低声试探:”舟舟,还在为姚楠难过吗?”
这是姚楠走后的第三十天。
许烨舟睁开眼,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孵化箱里,蛇蛋有了道细小的裂痕,似乎再过不久便会破壳而出。
她垂了垂眼帘,轻声道:“没有,我会想楠姐,但不会为她难过,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最终结局,即使那并不圆满。”
许烨舟轻轻放开贝岑烟,见她一脸担忧,朝她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贝姐,你放心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因为这件事就郁郁寡欢的。”
贝岑烟也笑了笑,可笑容有些牵强。
许烨舟循着她的视线,看到垂在胸前的那缕白发,轻轻勾起来,道:“这缕白发还挺特别的,贝姐,你待会帮我编起来,那样肯定非常好看。”
贝岑烟似有几分恍惚,过了两秒,才道:“好。”
贝岑烟是女人,可她的手能搜集资料,舞枪弄剑,就是不擅长编头发。
这天,贝岑烟第一次上班迟到。
两人推开办公室的门,许明渊压着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夸道:“姐姐,你今天的发型真好看。”
许烨舟笑着摆弄她松紧不一、粗细不同、炸毛像鸡毛掸子的辫子,“是吧,我也觉得很好看。”
“其.....”易霞客刚开口被侯涅生一个眼神制止。
唐成双怕她乱说话,急忙把自己还没吃的早饭包子塞给她,“吃饭,别说话。”
束宜墨暗暗笑了下,缓了两秒,道:“组长,舟舟姐,早上好。”
“早上好。”贝岑烟环视一圈,问:“秦时他们呢?”
束宜墨道:“特殊时期,他和薛诚沿安全区周边巡查了。”
中央和总局联合各大分局展开针对混乱区域的清剿任务,目标以危险排行榜展开,危险程度是管理局成立以来最高的一次。
贝岑烟拉开椅子坐下,一打开电脑就是前几天发布的调动名单,颜司、萧文远、周泽锦.....
她眼帘颤了颤,低语:“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回来。”
许烨舟坐到贝岑烟旁边,用手指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肘。
贝岑烟扭头,许烨舟什么都没说,只是甜甜笑了下。
晚上下班,贝岑烟载许烨舟绕道去书店。
许烨舟见她来回找了半天,买了本名叫《编辫子的一百种方法》的书,低头看着自己毛燥燥的马尾辫,强压要跑出来的笑声。
许烨舟的身体受不得磕碰,做饭这事一直由贝岑烟负责,她的厨艺现在也是飞速猛涨。
许烨舟趁她做饭,回屋看看蛇蛋,保温箱紧锁,可里面只剩下碎裂的蛋壳,哪儿都找不到蛇的身影。
“小粉?”许烨舟左右望了望,“小粉你在哪儿?”
她唤了两声,身后出现一团浓浓的阴影,一条不大的浅粉色小蛇从中钻出来,悄悄缠到她脖子上。
许烨舟本能地颤了下,低头对上小蛇圆溜溜的眼睛,笑道:“小粉,好久不见。”
小粉歪了歪头,吞吐几下蛇信,似在打招呼。
许烨舟轻轻摸了摸小粉的脑袋,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粉色丝带,缠在小粉的脖子上编成蝴蝶结。
她打量着小粉,露出满意的目光,点了点小粉的脑袋,“可以待在我脖子上,但要轻轻的知道不?”
小粉吐了下蛇信,低头、乖乖缠在许烨舟的脖子上。
许烨舟笑着、小跑着去找贝岑烟,“贝姐,你快看看,看出我有哪里不一样吗?”
贝岑烟一扭头就看到她脖子上的小粉蛇,也露出欣喜的笑容,“是小粉孵出来了。”
她瞥了眼许烨舟手腕上的缓痛手链,是靓丽的浅金色,确认无恙才继续做饭,“舟舟,你和小粉先去坐着,晚饭很快就好。”
辣属于痛觉,许烨舟自觉醒异能,饮食便变得很清淡,要是不带缓痛手链,连吃到胡椒碎都会觉得辣。
片刻后,贝岑烟端来两份牛排,“舟舟,小心烫。”
桌上还有两份酱汁,是番茄的。
许烨舟道:“贝姐,你不用刻意迁就我,该吃辣的就吃辣的。”
贝岑烟把沙拉放到桌上,拉开椅子,坐到许烨舟对面,“没有,胡椒属于稀缺物资,超市现在没货,要下个月才行。”
许烨舟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好吧。”
夜里,许烨舟独自侧躺在床上,来回闭了好几次眼睛都无法睡着。
她手抵在胸前,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缺少了很重要的一块,让她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许烨舟缓慢地闭了闭眼,指尖能透过温热的皮肤,感受到胸腔里炽热的心跳。
这种空虚感好像就是从知道贝姐是记忆中的少年后开始的。
意料之外的良人,很久以前就见过.....
难不成贝姐就是她的......
许烨舟撑不住困意,睡了过去,梦里再次梦见那个少年。
如此反复几个月,许烨舟终于撑不住这份煎熬,在深夜里悄悄走向贝岑烟的房间。
她刚抬起手,还没扣到门上,房门先一步打开。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你......”
贝岑烟先反应过来,“舟舟,你怎么了?”
许烨舟抱着粉白小熊玩偶,不好意思道:“贝姐,我睡不着,能......能跟你一起睡吗?”
贝岑烟望着许烨舟,总觉这人的眸子泪汪汪的,似乎不同意就要哭出来似的。
“好啊,没问题。”贝岑烟转身进屋,“舟舟,跟我过来吧。”
她把床铺重新理了理,又拿了个毯子铺在一边,手压在上面试了试,“舟舟,你躺上来试试,会不会疼。”
许烨舟坐上来,坐了几秒,就笑着往床一躺,“不疼,贝姐你真好。”
幽暗昏沉的大床前,贝岑烟的眼睛幽幽地亮着,像是狼,贪婪地想要掠夺面前这脆弱易碎的姑娘。
可下一秒,贝岑烟只是轻轻躺到床上,给许烨舟盖好被子,呢喃道:“舟舟,睡吧。”
许烨舟转过身,藏在被窝里看贝岑烟,问:“贝姐,你刚刚出门是想做什么?”
贝岑烟低声道:“没什么,我有点失眠,就想出去坐坐。”
许烨舟笑道:“好巧,我也失眠,说不定我们这样一起就能睡着了。”
贝岑烟也跟着笑了下,缓缓闭上眼,重复道:“舟舟,睡吧。”
精神型异能者的二次死亡和精神有关,贝岑烟自那次大战后便常常失眠,夜里脑中偶尔还会感到阵痛。
她的心也空空的,像是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空虚得让她感到心慌。
她如今很少能睡个安稳觉,甚至要睡着都困难。
可今夜她睡得很沉、很香,仿佛有什么东西失而复得,让她醉在梦的深处不愿醒来。
清晨的阳光亮得刺眼,贝岑烟眼睫震颤,良久才睁开眼。
她看到许烨舟近在咫尺的睡颜,甜甜的、很可爱、像是一块正散发香气的草莓蛋糕。
她竟在不知不觉间,搂着许烨舟睡了一夜。
贝岑烟哑然失笑,她居然也会有失控的一天。
许烨舟这夜也睡得格外香甜,一看到贝岑烟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贝姐,早上好啊,你昨晚睡得怎么样,我很久没睡过这么好的一觉了。”
她手放在胸口,垂着眼帘,笑容里多了几分餍足和回味,声音还有几分扭捏,“我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心被填满了,那长久的空虚感终于消失了。”
贝岑烟做饭的动作一顿,感同身受地笑起来:“我也一样,舟舟。”
“那.....”许烨舟笑问,“贝姐,我能以后都跟你一起睡吗?“
贝岑烟秒答:“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两人吃过早饭,贝岑烟见许烨舟手上的缓痛手链已经变回绿色,从盒子里拿出一根新的,“来,舟舟,手伸出来。”
“好。”许烨舟笑着伸出手,望着给她小心翼翼戴手链的贝岑烟,心底荡起一股别样的情愫。
仿佛她们很久以前就是这样,这样的情景让她熟悉、眷恋、渴望。
贝岑烟是兴海分局负责人,兼任安全区负责人之一,除非有大事发生,否则她不能离开兴海安全区。
许烨舟的身体素质经不起磕碰,别说去安全区外的混乱区域,平时生活都要千万小心。
她们被束缚在安全区里,生活平淡,日复一日,时间像溪水,在潺潺间流走,偶尔淌过几块石子、给生活增添别样的惊喜色彩。
贝岑烟的编头发手艺越来越好,许烨舟的那缕白发被编在浓密的黑发间,成了奇特的装点,不再突兀。
有次,贝岑烟花两小时编出来的头发被许明渊看上了,还让侯涅生请教她是怎么编的。
贝岑烟对侯涅生依旧没什么好脾气,直接把那本《编辫子的一百种方法》甩给他。
许是内心的空虚被填满,安逸、幸福的情愫从心尖溢出来,贝岑烟不满足只和许烨舟同榻而眠,想要再进一步,她想.....
可噩耗与意外永远先幸福一步。
许烨舟的父亲许和光不行了,贝岑烟带许烨舟赶到医院时,只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那天,许烨舟哭得泣不成声,嗓子都哭哑了,夜里窝在贝岑烟怀中都还在低低啜啜。
贝岑烟抱着许烨舟,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她哭了一夜,她无声安慰了一夜。
比起许烨舟,时云舒似乎更能接受许和光的死,听闻女儿伤心,还专门去安慰许烨舟。
她轻轻拍着许烨舟的手,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温声道:“舟舟啊,别太难过,你爸爸只是先到那边闯荡,等我过去了,要继续带我过好日子。”
许烨舟抹了抹眼角,小声问:“妈妈,比起明渊,我是不是很让你操心啊。”
“怎么会呢。”时云舒笑道,“舟舟可是妈妈的小棉袄啊,妈妈还希望舟舟能让妈妈多操心一点,这样就能多来看看妈妈。”
“我.....”许烨舟红了脸,“妈妈你就是瞎操心,我肯定会经常过来看你的。”
那之后,许烨舟和贝岑烟平淡的生活里多了一件事,常去时云舒那里看看。
许烨舟和许明渊都兴海分局上班,两人也好商量,轮着去看时云舒。
贝岑烟送许烨舟的次数多了,许烨舟觉得不好意思,劝道:“贝姐,老这么麻烦你多不好啊,下次我自己打车来就行了。”
“是吗?”贝岑烟抬了下拎在手中的几个大袋子,“我不来的话,你自己能拎动吗?”
许烨舟其实能拎动,但会勒得手疼,像是刀割一样的疼。
许烨舟无奈笑笑,“好吧,那以后就继续辛苦贝姐了。”
贝岑烟望着许烨舟,笑得意味深长,“当然了,应该的。”
时间细水长流,温柔、也残忍,似一把无形的刀,一刀刀夺取熟悉者的寿命。
这天,贝岑烟等人统一收到岑憬发来的短信:
【事发突然,我和死秃鹫来不及同各位一一告别,望各位诸事顺遂,福乐安康,勿念。】
许烨舟也收到了,问:“贝姐,岑憬这是?”
贝岑烟收起手机,平静道:“岑憬到时间了,岑琛跟他一起走了。”
她的脸上寻不见哀伤,许烨舟憋了一肚子的疑惑,等晚上回家才问:“贝姐,你都不难过吗?”
贝岑烟点头、又摇了摇头,“作为姐姐,我为我的弟弟们感到难过,但这对他们彼此却是唯一的解法。”
贝岑烟扭头看着窗外的满城霓虹,轻叹一口气,肩膀也沉了沉,语气像在释然什么,“他们一同降生于世,向来形影不离,在我印象里,分开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们同生,也共死,一个要走,另一个必然要跟。”
“随意留下一个,只是在为我们的私欲,人总是要为自己而活的。”
“为自己而活哈。”许烨舟低声重复一遍,望着贝岑烟,眼睛亮晶晶的,笑道:“贝姐,你现在好通透啊。”
“是么。”贝岑烟也望着许烨舟,嘴角扬着浅浅的笑容,“可能年纪大了,心境不一样,人就看开了很多吧。”
两人容颜依旧,可也已经五十来岁,若是普通人,半生就这么过去了。
今夜,贝岑烟搂着许烨舟,却难以入睡。
凌晨时分,她垂眼看着许烨舟,呢喃道:“舟舟,以后你想做什么?”
这本是贝岑烟的自言自语,可许烨舟似乎也没有睡着,也便有了回应。
许烨舟低声回道:“我想去南方,找个阳光明媚,海风吹拂的地方小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去天衡山,想在那里安享晚年哦。”
贝岑烟认真思考着,离开啊,要早点做准备才行。
许烨舟似乎认定贝岑烟也会一起去,抱紧贝岑烟,躺在她怀中,语气娇软,“贝姐,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你可以慢慢做准备。”
她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似乎沉沉睡了过去。
贝岑烟看着许烨舟,黑褐色的眸子里也只容得下许烨舟。
几天后,总局发来重要文件,贝岑烟却没在第一时间打开,而是丢给了唐成双,“唐成双,来,你看看这份文件该怎么处理?”
“啊?”唐成双受宠若惊,不确定道:“组长,你说我吗,怎么突然要我来看文件?”
周泽锦明白了什么,劝道:“唐成双,组长要你看,你先看看再推拖也不迟啊。”
片刻后,唐成双道:“贝姐,总局的新人特训结束了,高层催你去找挑人,这次必须选几个人走。”
“这样啊,一群顽固不化的老家伙。”贝岑烟手指敲了敲桌子,笑道:“唐成双,三天后,你跟我一起去总局。”
唐成双现在也知道贝岑烟是什么意思了,惊得站起来,急忙摆着手,“贝姐,你别开玩笑了,论资历我是这里最小的,比我合适的人多了去了,我.....”
他目光下意识移向许明渊和周泽锦。
许明渊摇了摇头,手勾着侯涅生的长发,笑道:“很遗憾,我们不打算久留,契机一到就走,不过肯定会满二十年任职期限的。”
周泽锦也两手摊开,耸了耸肩,“我也不行,我答应了我老婆,要去天衡山陪她养老,最多是等新任负责人能完全担起责任再走。”
唐成双视线往下瞟,目光对上正在吃炸鸡的薛诚,“干嘛,谁家负责人是八岁小孩啊。”
唐成双继续用目光寻找合适的目标。
束宜墨急忙低下头,“我不适合那种需要接触人的位置,就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秦时点头附议,“我也一样。”
易霞客举起手来,“你不想当,我来当!”
唐成双摇摇头,“那还是我来吧。”
易霞客:“?!”
许烨舟忍不住笑起来,劝道:“好啦,凡事总要试试才知道,对吧。”
负责人不需要多强的战斗力,而是统筹、协调能力,贝岑烟也是因为这点才选唐成双。
秦时性子冷,还不喜欢与人接触。
束宜墨容易害羞,不擅长与人沟通。
至于易霞客,贝岑烟觉得让以前的黑夜来当组长,都比她强。
一个负责人需要有自己的势力,这次选新人,贝岑烟让唐成双全权负责,选几个他觉得心仪的、顺眼的。
许是两人都是精神型的,唐成双选的新人贝岑烟都还挺满意的。
唐成双被贝岑烟当作新的负责人培养,一步步接手兴海分局的各项工作。
但他到底少了几分阅历,贝岑烟反倒比平时更忙了。
许烨舟最近也忙,可贝岑烟竟少有地猜不透她在忙什么,只是偶尔看她一脸坏笑地偷瞄自己。
有天傍晚两人去看时云舒,那温和的老妇人坐在沙发上,见桌上的果盘空了,道:“舟舟啊,去帮妈妈买点水果回来。”
“阿姨,我去就好。”贝岑烟正要起身,却被时云舒拦住,“小贝,你坐着休息,让舟舟去就好。“
贝岑烟看着拿着钥匙出门的舟舟,突然就明白许烨舟最近在忙什么了。
果不其然,时云舒看贝岑烟的眼神,慈爱得像在看自己的女儿,“小贝啊,你跟舟舟是恋人,对吧?”
这话问得贝岑烟脸颊一红。
是啊,她们应该算是情侣吧。
至少寻常上司不会次次都陪下属一起见家长。
至少寻常室友也不会每个晚上同床共枕、耳鬓厮磨。
至少寻常友人不会商量在某个地方共度余生、安享晚年。
她们......
她们其实从来没说过喜欢、或爱,可一言一行都在说我爱你,爱到只有彼此相拥才能睡去。
贝岑烟的异能是读心,而且通过人的细微动作知道其内心想法,可偏偏许烨舟喜欢她件事却无法肯定。
她只能红着脸反问:“阿姨,是舟舟跟你说的吗?”
时云舒说是自己看出来的,又让贝岑烟讲了她和许烨舟如何相爱。
贝岑烟第一次不知道如何讲述,她们的爱情融在生活的细枝末节里,很难单独拎出某件事来讲。
可时云舒开导她说:“爱不是靠嘴说的,而是要靠实际行动去做的。”
时云舒通透温和,安慰、开导贝岑烟,让这份从心底溢出、流淌在生活里的爱意凝实。
最后,时云舒抚着贝岑烟的脸,柔声问:“我的时间不多了,小贝,你确定还要叫我阿姨吗?”
贝岑烟恍然大悟,却愣了好久,才低声唤道:“妈。”
这果然是许烨舟算计好的,贝岑烟刚改口叫“妈”,她就开门回来了,手上也没有拎什么水果。
时云舒看了看贝岑烟,又看看了许烨舟,起身往卧室走,“跟妈过来,妈有个东西要给你们。”
她从卧室的一个柜子里拿出首饰盒,打开来是一对款式简单的钻石对戒,“这是我和和光结婚时戒指。”
她摸着戒指,声音里满是眷恋,“我以前还是老师,不想这么高调,和光专门把大戒指换成这样的,现在我把这对戒指交给你们,希望你们也能幸福美满。”
许烨舟接过盒子,“妈,借你吉言,我和贝姐就收下了。”
许烨舟笑得非常开心,贝岑烟却微微红了脸。
时云舒轻笑一声,“今晚就在妈这住吧,让妈也好多看看两个女儿。”
第二天一早,她们牵着手离开,贝岑烟垂眼看着她们相扣的手,问:“舟舟,我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许烨舟笑容灿烂,那缕白发都被太阳照成金黄色,“我们很久以前就在一起啦,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唐成双的成长超乎贝岑烟想象,不过几年便成了一个合格的分局负责人,彼时时云舒已经离世,贝岑烟的任职时间也早过了二十年。
贝岑烟同周泽锦和唐成双交代几句,开车载许烨舟去平燕安全区。
许烨舟很久没来平燕了,进了安全区,左右观望着,“这里变化好大啊。”
贝岑烟附和道:“是很大,我几年没来都险些不认识了。”
等到了岑家住下,许烨舟明知故问道:“贝姐,我们来平燕做什么?”
贝岑烟笑道:“见家长。”
岑修文年纪大了,但身体硬朗的很,他不喜欢外人打扰,得知了贝岑烟的来意,晚饭只有他们三人。
岑修文戴着老花眼镜,打量着许烨舟,许是上位者的气场太强,许烨舟莫名有些不安。
贝岑烟握住许烨舟的手,提醒道:“爸,你别吓她。”
“要不说你们是姐弟,都是一样的护短。”岑修文朝许烨舟慈爱地笑起来,“许丫头,别紧张,小贝的变化让我欣慰,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才对。”
许烨舟害羞起来:“叔叔,你夸大了,其实多是贝姐照顾我。”
岑修文道:“小贝说你叫许烨舟,不介意的话,我也叫你舟舟可以吧?”
岑修文以前可是总局局长,换言之就是许烨舟的顶头上司,她急忙点着头,“可以,当然没问题啊。”
岑修文笑道:“那就好,舟舟,小贝以前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像一把被磨到极致的刀刃,伤人也伤己,现在就是有了刀鞘,收放自如,游刃有余,因此,我真心实意要感谢你。”
“至于你和小贝此行的目的.....”
岑修文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许烨舟,边回忆边感叹:“这是我和青瓷订婚时,我妈交给青瓷的,她以前还在感慨,家里两个儿子,一个怎么够送的儿媳,要再置办一个一样的才行。”
“谁想我那两个儿子没用上,反而给一个女儿用上了,也算是冥冥之中、命中注定吧。”
许烨舟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翡翠玉镯,光泽细腻柔和,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贝岑烟知道这镯子母亲生前一直戴着,低声道:“舟舟,收下吧。”
许烨舟把盒子递给贝岑烟,“那贝姐你帮我戴上吧。”
岑修文静静看着这一幕,笑得欢喜,等许烨舟戴好才打趣道:“舟舟,戴了这个镯子,可就要改口喽。”
许烨舟惊了愣了下,过了几秒,才结结巴巴道:“爸.....爸爸。”
“诶,在呢。”岑修文笑得开怀,暖光下的眼角似有些湿润,别过脸去,摆了摆手,“吃饭,一路奔波都饿了吧,赶紧吃饭。”
贝岑烟明白岑修文是想贝青瓷了,哄道:“舟舟,吃饭吧,岑家老厨师的手艺可好了。”
贝岑烟此次来平燕,除了见岑修文,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递交辞职。
新任总局局长姓黄,是新世界后岑修文提拔进入总局的。
办公室里,黄局长翻阅着贝岑烟的辞职单,“岑老先生知道吗?”
贝岑烟如实道:“他知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核实。”
“小事而已,用不着这么严谨。”黄局长翻完辞职单上关于兴海分局负责人的交接工作部分,“这新任负责人的履历很漂亮啊,近两年的工作也是他负责的,想来你是是有备而来啊。”
贝岑烟笑笑:“局长过誉了,我只是有个迫切需要辞职的理由而已。”
“哦?”黄局长合上这份完美的辞职单,抬眼看着贝岑烟,“贝岑烟,如果我不同意,你会怎么样?”
贝岑烟同他对视,“如果是以前,我的辞职是告知,可如今我有了要安定的理由,所以这份辞职是请求。”
贝岑烟低下头,语气恭敬,“局长,看在我为管理局出生入死几十年的份上,请给我留下一些属于自己的时间。“
“哈。”黄局长笑起来,“你倒是跟传闻中不一样,心性变化很大啊。”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公章,盖到辞职书上,“好了,我同意了,贝岑烟,恭喜你,余下的时间都将只属于你自己。”
辞职的事比贝岑烟预想中顺利很多,两人在平燕陪了岑修文几天就正式出发去南海。
南方临海的城市很多,但有海域划在安全区内的城市却很少,贝岑烟找了很多路子,才在湘宜安全区内的海岸边住下。
南方春日的阳光明媚,暖风吹过清澈透亮的大海,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沙砾在光下闪着耀眼的金光。
许烨舟远远望着这片海,两手打开,缓缓闭上眼睛,沐浴着海风,“是海啊,好舒服啊。”
她吹了片刻,蹦跳着跑向大海,赤着脚在浅滩上蹦跑,荡起的水花像珍珠,欢快地洒回大海,沙滩上也有一个个浅浅的脚印,那是她向往已久的活力与美好。
她跑着跑着,听远处传来一声“舟舟”,停下来,回头看过去。
贝岑烟站在海滩上,依旧是狼尾短发,穿着宽松的简款白衬衫,只扣了中间几个扣子,露出流畅有力的腰部肌肉线条,下身是条牛仔短裤,双腿白皙、笔直修长。
她一手插在腰间,看向许烨舟的笑容里有几分宠溺的无奈,“舟舟,慢点,小心摔着。”
“放心,不会哒。”许烨舟朝贝岑烟招招手,“贝姐,快过来。”
“来了。”贝岑烟笑着走向许烨舟。
许烨舟的身体无法长时间嬉闹,为了这次游玩,她的手腕上更是戴了好几串缓痛手链。
贝岑烟陪着她嬉闹,看那些手链一串串变回绿色,等只剩最后一串时,提醒道:“舟舟,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许烨舟看了看手腕,又望了眼无边无尽的蔚蓝大海,走到贝岑烟旁边,牵起她的手,“走吧,贝姐,我们回家了。”
海滩离她们的家不算远,可回去的路上,最后一串缓痛手链也失效了,许烨舟吃痛地踩在地上。
她想就这么忍到回家,可贝岑烟先一步把她横抱起来,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发,“忍一忍,马上就到家了。”
许烨舟忍着痛楚,窝在她怀里,缓缓闭上眼,“嗯,贝姐你最好了。”
不等贝岑烟回答,她轻声道:“贝姐,你知道么,在南海住的这段时间,我觉得非常充实、快乐。”
“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可我心底好有一个遗憾被填满了,圆满了,死而无憾的那种。”
贝岑烟低头,眼眸直直盯着许烨舟,像要把她嵌在骨中,永远不分开,“舟舟,你不会死的。”
许烨舟靠在贝岑烟的颈窝里,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喃喃道:“贝姐,别开玩笑了,人都会死的。”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人生老病死,方得一始终。”
“那......”贝岑烟望着许烨舟,明媚艳丽的眼眸竟是湿润了,“舟舟,你的黄泉路有我陪你,绝不孤单。”
她抱着许烨舟的手微微用力,那力道很轻很轻,许烨舟却还是觉得疼,疼得钻心,仿佛她真的抛下了贝岑烟。
她不该那样做。
“好。”许烨舟手靠在贝岑烟的手背上,轻声许诺:“贝姐,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贝岑烟低低地应了一声,抱着许烨舟回头看向大海。
海浪在反复推涌,浪花填补她们踩在沙滩上的一个个脚印,也抚平她心底的伤痕,一切都将会是新的开始。
她们在海边小住一段时间,突然有天,许烨舟发现自己变黑了,觉得要是再住下去,自己肯定会变成黑炭。
也是这天,明渊打电话告诉她们一个好消息:
明天将颁布新的法律,同性异能者可登记结婚,跟正常夫妻一样受法律保护。
许烨舟还跟许明渊聊着,看贝岑烟进屋,忙道:“好好好,我知道啦,多谢我亲爱的弟弟专门告知我。”
她匆忙挂断电话,还不等挂断电话,贝岑烟笑着问:“舟舟,要去登记吗?”
许烨舟脸一红,“贝姐,你都听到了啊。”
贝岑烟点了点头,又问一遍:“怎么样,要去吗?”
“当然要。”许烨舟牵起贝岑烟的手,“而且我还想抢第一个登记。”
“好。”
第二天,两人早早出发去民政局,异能者始终是少数存在,民政局里新开设的异能者结婚登记处只有寥寥几个人。
其中一人穿着宽松的老头背心和大裤衩,正趴在登机口跟准备上班的员工攀谈,“小姑娘啊,给爷爷个面子呗,让我们先登记好不好,我跟你说......”
贝岑烟试探道:“甘组长?”
甘柏卿回头,见到贝岑烟眼睛一亮,欢脱地朝她跑来,“贝组长,真巧,你怎么有空来这里啊。”
贝岑烟笑笑,揽过许烨舟的肩膀,“甘组长,我早就辞职不当负责人了。”
许烨舟深知人不可貌相,尤其是异能者,毕竟她现在也五十多了,这青年不到二十,说不定跟她年纪差不多。
她笑着打了声招呼:“你好,甘组长。”
甘柏卿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移动,“小贝啊,难不成你.....”
贝岑烟先一步道:“是,我带我爱人来登记结婚,反倒是你,甘组长,一大把年纪还老牛吃嫩草了?”
许烨舟心说还好没叫弟弟,这青年说不定真比她还大呢。
“怎么可能,我可是答应我老婆不会再娶的。”甘柏卿操控藤蔓,捆了不远处的一对男女到面前,“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孙子和孙媳妇,我是来陪他俩来抢第一对登记的。
许烨舟:“......”
果然人不可貌相,这青年最起码比她大一轮。
被甘柏卿捆来的一对男女有些害羞,男生边挣扎边道:“爷爷,你快放手,这么多人看着呢。“
女生也急忙点着头,脸都要红成熟透的苹果了。
“好好好。”甘柏卿笑着放开两人。
突然,贝岑烟拽着许烨舟跑到登机口,“九点了,我们要登记!”
甘柏卿一看时间,还真九点了,立马拴着两人冲过去,还用藤蔓把贝岑烟挤到一边去,“小贝啊,你这就不讲道义了,先来后来,怎么样都是我们先登记。”
“甘组长,你可真是.....”贝岑烟费力抽出一只手,把她和许烨舟的资料卡丢进窗口,“给,赶紧登记。”
工作人员刚要拿,就被甘柏卿抢过来,“不行,就是我们.....”
许烨舟把贝岑烟从藤蔓中剥离出去,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了,登记员道:“第一对已经出现了。”
贝岑烟和甘柏卿扭头,异口同声道:“是谁?”
登记员额间瞬间冒出冷汗,“几位,我这边权限不够,只知道是同性登记,一个姓萧,一个姓陈,更具体的.....”
贝岑烟:“……”
行了,我知道是谁了。
许烨舟:“......”
那锦鲤的运气果然没话说。
第一对已经出现,贝岑烟和甘柏卿也没了争抢的意义,两方不急不忙地登记。
片刻后,许烨舟和贝岑烟拿着红本离开。
两人坐到车上,许烨舟拍了张两张红本的封面的照片,又拍了张十指相扣的照片,笑嘻嘻地发朋友圈官宣:
【白头到老,生死相随】
贝岑烟不喜欢发朋友圈,但见许烨舟眨着眼睛看她,也跟着发了条一样的朋友圈。
两条朋友圈一发出去,就有很多人点赞和恭喜,萧文远点赞完,也评论一句:【我和陈哥是第一。】
贝岑烟沉默两秒,手机往旁边一扔,握着方向盘,皮笑肉不笑地说:“走,舟舟,回家了。”
两人在湘宜安全区住的时间不长,东西也不算多,简单收拾一下就正式启程去天衡山。
贝岑烟靠在车前,望了眼不远处的小屋,侧目看着许烨舟,“舟舟,决定好了么。”
“嗯。”许烨舟给贝岑烟展示自己白皙纤细的胳膊,“你看,再住下去,我就要晒黑了,走啦,赶紧去找明渊他们了。”
贝岑烟心说还是很白的,嘴上却笑道:“好好好,那我们快出发吧。”
许烨舟没系统训练过,体力跟寻常人差不多,爬天衡山的石阶累到最后必须要贝岑烟搀扶着走。
“呼.....呼......累死我了。”许烨舟扶着贝岑烟,气喘吁吁地问:“贝姐,还要多久啊?”
贝岑烟停下来,抬眼往上望,笑道:“舟舟,到了。”
许烨舟也跟着抬头往上,山道的尽头赫然就站着几个人。
明渊回了天衡山就留起了长发,时至今日长发也垂到腰间。
他穿着类似当年国师的纯白袍子,侯涅生站在他身边,阳光从他们身后斜朝下来,照得两人的发顶发出暖光,光影交织下的面容俊美神圣,柔和温暖。
两人的衣衫上亮起浅金色的绣文,仿如神只降临于世,阳光有了具象。
颜司坐在山道旁的大树上,红衣如火,微长的发随意披散,妖冶的脸上挂着散漫的笑容,睡眼惺忪地懒懒看过来,“真慢。”
那树顶上,岑琛一身白衣,身姿挺立,俊朗的面容看似温和,可垂眼俯瞰时隐有几分不屑和傲气。
他淡淡道:“好久不见。”
许烨舟仰头看着他们,眼瞳颤了颤,有种渴望从心底溢出。
似乎这一幕她渴望了很久很久,期盼了很多很多年,沉在灵魂最心底,怎么都无法剥离出去。
这时候,又有一人窜出来,走到侯涅生旁边,笑问:“府君,她们还没来吗?”
那人的性子变化很大,可衣衫靓丽,耳侧还有一串鹰羽的耳坠随风飘荡。
许烨舟的泪一下子就憋不住了,搀着贝岑烟的手用力握紧,声音轻颤着呢喃道:“贝姐,我们回家了,回家了.…..”
她喃喃的话语轻到风一吹就散了,怕那只是一场即将醒来的梦。
贝岑烟的心跳得从未这般快过,那是来自灵魂的激动和喜悦,带动着她的心都要跳出胸腔。
她回握住许烨舟的手,用力地握紧,声音也在颤,“不是梦,舟舟,我们回家了。”
那声音不再强势逼人,像是流离失所、受尽委屈,终于在此刻,有了可以倾诉痛苦,放心依靠的人。
明渊轻笑一声,垂眼看着两人,眼神柔和得像长者看孩子。
他朝两人伸出手,温和的声音如光,照在漫长的山道上,消融这千年的苦难与流离。
“两位,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