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从哪里开始解释呢?”
见广成子一副难以接受现实的模样,苏木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思索一瞬后,露出了温暖人心的笑容:“还是不解释好了,就让这个秘密,永远的存在心底,留待仙师以后回味吧......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广成子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几千年的人生,令他养成了一颗极其坚固的大心脏,等闲事情无法令他动摇,而即便遇到了能动摇他心智的事情,用不了多久他也能适应。
只极短暂的时间内,仙师就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现在不是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从这座太阳金字塔中离开。
就在刚刚,苏木开口的瞬间,光幕中也发生了变化,似乎一条通天之路,正在山谷内酝酿。
那是他等待了数千年的时机。
如今,只有一道光幕之隔。
瞬息间,他的身影开始变淡,就像是多层绘图的铅笔画,正在被人用橡皮一层层地擦去,可身体变淡的环节还没有结束,他身上淡化的色彩,又逐渐恢复如初。
这一环节周而复始。
仿佛有两个较劲的人,其中一个不断绘图,另外一个不断擦拭,却谁也奈何不了谁。
“前辈,放弃吧,这件法器虽说是临时炼制出的,但如果只是针对你的话,威能还是足够的。”
苏木劝道,在他掌心之中,那座空城依旧坚挺,丞相的琴声更是充斥着一股萧瑟肃杀之感,令听到它的人,都莫名心中一悸。
广成子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换了花样地试着摆脱苏木的限制。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有一句话说错了。
此时此刻,他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很珍贵,浪费不起!
终于,在不知道多少次的尝试后,广成子终于有了脱身的头绪,便见他抬脚重重向下一踏。
瞬时,地面上遍布裂痕,裂痕蔓延至太阳金字塔的底座。
广成子也借着脚下传来的反冲之力,一飞冲天,似乎是想破开太阳神庙的穹顶,从上方突围。
结果毫无疑问是失败了。
他的身影,重新站在了原来的位置。
但却也没有完全失败。
便见他的脚下,裂痕依旧,且还在不断延伸。
‘漱漱’的震感从脚下不间断地传来,并愈演愈烈——广成子的举动虽然被抹除,但似乎他造成的破坏,没有受到影响。
“还是被发现了嘛。”苏木无奈叹了口气,说到底,这法器毕竟是新炼制出来的,凝聚意象的手段,也取了巧,多多少少会存在一些问题、漏洞。
被发现并破解,是早晚的事情。
苏木多少有些心理准备,正因如此,他现在的心情,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糟糕,只一瞬间,大殿还没有崩坏,广成子也结束了多余的举动,就静静的在原地等待着神殿崩塌的那一瞬间。
“既然仙师已经发现了这法器的弱点......”说到这时,苏木顿了顿,脸上露出了略有些玩味的笑容:“那么,就进入第二阶段好了。”
广成子:“???”
仙师大人有些疑惑,一时间不明白苏木这话当中,是真的另有深意,还是在诈唬。
正想着,他忽地发现不远外的光幕,瞬息间膨胀开来,从二维,变为了三维立体,并逐渐覆盖了神殿内的空间。
广成子下意识挥剑要砍,可抬手的动作刚刚发生,自己的胳膊又落回了原位。
只能眼睁睁看着光幕将自己笼罩。
“仙师难道就不好奇么,为什么我宁愿冒险,也要临时再炼制出一件法器来,而不是利用原本的成品法器?”苏木伸手一抓一抛,空城缓缓融于地下。
广成子的确有这个疑惑,原本他还不是特别理解,不过在他看到了光幕中那一条通天之路时,他就有了几分猜测。
想来,是山谷内需要‘信以为真’的力量。
可究竟是什么人、事、物需要这一股力量,他就不是特别清楚了。
念头才一落下,广成子忽然发现,自己在被光幕覆盖后,竟出现在了大明内的山谷中。
这一发现,令他的脸上难掩喜色。
可当他瞬移到那条通天的光路之中时,却发现自己从中穿了过去。
投影,眼前的一幕,只是遥远所在的立体投影罢了。
空欢喜一场。
广成子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凝目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光幕的投影极为真实,也极为写实。
不光是山谷内的情况得到了投影,便是山谷外,被金丹砂困住的姜子牙,也是清晰可见。
不过,广成子并未将太多注意力放在姜子牙身上。
他的目光,落在了山谷正中心,便见在那里,立着一道身影,身着宽大道袍,头顶空荡荡的,脑后却留有及背的蓬松长发。
那是他,或者说,是这个世界对应的他。
他的二重身。
那道人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所见,由远及近,分别是小道士、魏叔鱼、这个世界的苏木。
见到后者,广二仙师面带笑意,轻轻颔首。
“仙师,阵法已经准备好了。”苏木也客气地开口说道,同时伸手遥遥一指光路所在的方向。
便见光路之后,十万大军整装待发,在四位宗师圆满高手的带领下,结成军阵,凝聚出了一团似煞气,却又截然不同的云雾能量,那云雾,为光路铺上了一级级台阶。
与此同时,魏叔鱼的眼中,也放射出了诡异的光芒。
一股股漆黑的雾气,如地狱深处爬上来的怨鬼,出现的一刹那,就想要污染周围的一切。
那是源自于新大陆血祭传统,一点一滴汇聚而成的,最为纯粹的怨气......的投影。
这是广成子计划之中,最不可或缺的一环。
只有如此庞大的怨气,一次性洗涤他的身躯,才可以冲破高阳氏留下的祝福,且短时间内,令他仍能够享受到被祝福时的待遇——不至于被战神殿影响。
那怨气投影,还未来得及扩散,就受到了魏叔鱼的牵引,贯穿了广二仙师的身躯,注入到了不远处的光路阶梯之中。
纯白的光路,似受到了玷污,不再一尘不染,却多了几分真实感。
那一级级云雾化作的台阶,也仿佛石头堆砌而成。
这时,苏木从袖中取出了一道压贴,正是具备‘信以为真’意象的六字真言贴。
他将六字真言贴往空中一抛,其中顿时又一道光束射出,与那怨气黑雾投影融于一体,令源自于过去的怨气,变得如现在一般真实。
那被染黑一部分的光路,此刻也彻底稳定下来。
广二仙师再次朝众人作揖,而后踏上了这条光路,朝光路尽头的虚空中行去。
怪不得,七王爷会选择劝说蒙赤行出手。
见到了六字真言贴的用途,广成子第一时间想到的,却并非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而是想到了七王爷的异常举动。
七王爷为什么会帮苏木劝说蒙赤行,这个问题,此前始终困扰着广成子。
现在他明白了。
因为自己的二重身没有死,且早就和苏木一方达成了合作。
试问当七王爷看到自己这位幕后黑手,都和苏木达成了合作,又怎会拒绝对方的求助?或者说,合作邀请。
这算什么,陛下何故造反?
广成子心中不免想到,而后,他又皱起了眉头。
以过去投影为根基,肯定会存在极大的隐患,就比如在飞升至关键时刻,苏木一方撤去了法宝,或散去投影,到那时,如空中楼阁的二重身,飞升必然会失败。
不!
他猛地反应了过来,同时明白了苏木为什么宁可冒着极大风险,也要重新炼制出一件法宝。
这一举动,分明就是用来坑自己的二重身的。
可笑那个和自己长一样的家伙,竟然还傻呵呵和对方达成了合作。
“能看到仙师如此沉重的表情,也不枉费我做了这么多事情。”苏木笑了笑,一点也没有隐瞒自己意图的想法。
“你以为这样就吃定我了?”广成子忽地笑了。
与此同时,空间一阵摇晃。
是太阳金字塔终于撑不住,要坍塌了,而基于太阳金字塔存在的立体影像,也受到了影响。
是的,广成子之所以耐心地看完光幕中的一幕幕画面,并奢侈地利用无比珍惜的时间,进行胡思乱想,就是在等这一刻。
诚然,画面中,自己的二重身已经踏上了光路。
可只要他动作快一些,尽早从此地脱困,取代对方,完善光路,并走到尽头成功飞升,并非是不可能的。
而现在,他脱困的时机到了。
“轰隆——”
光幕破碎开来,广成子没有去抵抗引力,逐步加速地朝着下方坠去。
而自地底深处,一股浓郁至极地怨气黑雾涌现,将广成子吞没。
广成子并未在意,哪怕自己身上的祝福直接被冲散也没有关系,他完全可以凭借命运线的联系,去蹭平行世界二重身的。
而怨气黑雾,是极为特殊的存在,置身于其中,他将不再纯粹,苏木那一件专门针对‘广成子’炼制的法器,也很难在他身上起效。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苏木在‘下坠’这一环节制止他。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一件事。
因为下坠并不受他念头的控制,诚然,对方能够掌控命运轨迹,可具体的实施方法,却是以抹除的方式。
也就是说,他如果选择漂浮在半空中,苏木可以借助那一种手段,抹除他的这一想法,从而使他不作为,最终导致身体下坠。
但如果他毫无举动,即便是苏木,也不可能为他植入一个想法。
除非,对方选择靠近他,并且阻挠他下坠的趋势。
可若是这样,他完全可以趁机对苏木发起攻击。
无所谓成功与失败。
若是成功,苏木必然要遭受重创,之后不可能继续干涉他的行动。
若是失败,苏木虽然躲过了他的攻击,可必然要以抹除‘接近广成子’这一念头来实现,他下坠的趋势同样不可逆转,到时候,他一样可以借助黑雾的阻隔,实现脱身。
只不过,当黑雾将他笼罩的那一瞬,只有余光能够扫到苏木的广成子,愕然发现,对方似乎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
怎么回事。
是明知不可为。
还是......
“真是默契啊,仙师,其实我也在等金字塔崩塌的这一瞬间。”苏木笑着开口,声音传入广成子耳中的一刹那。
广成子再次错愕了一瞬, 他发现,有一条手臂自黑雾中激射而来,扣指为爪,死死扼住他的喉咙。
这就是你的后手么?
不过未免太天真了一些。
几乎手掌扣住他喉咙的同一时刻,广成子的雌雄剑也斩了下去。
可随之传来的,却是‘叮’的一声。
他的剑,斩不下去了!
肉身成圣。
这个名词,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却又很快被抛飞。
他的雌雄剑,凝聚了‘剑仙’的源头意象,论及破坏力,几乎可以与‘剑’意象本身相等,哪怕是肉身成圣的大宗师,也不可能硬抗他双剑划斩而不伤。
能够办到这种事的, 只有一个人。
“蚩尤!”
广成子瞳孔骤然收缩,念头浮现的同时,他已看到了那手臂的具体模样。
那是一条断臂,肌肉虬结,如刀砍斧凿一般,却又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只一眼瞧过去,‘力量’、‘健壮’、‘坚不可摧’等意象,就在脑海中浮现。
这是属于蚩尤的一部分身躯。
它‘活’了过来。
与此同时,新大陆上,余下的几座金字塔,也纷纷炸裂开来,其中埋藏的部分躯体,冲入云霄,而后又如一枚枚流星,朝着破损的太阳神庙这边,激射而来。
“哈哈,终于来了,也不枉我在这里坐了这么长时间的冷板凳。”苏木笑出声的同时,手指已于虚空中勾勒。
一道道符文,逐渐凝聚成了一条锁链,战神殿的锁链。
那锁链很快就团成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圆圈,出现在了广成子的后方,圆圈中央,虚空破裂开来,其背后,似乎连接着一个梦幻般的世界,在这个世界的正中央,还存在着一片天蓝色的湖泊,湖泊正中央,是一座古老而庞大的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