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卿走到医院楼下时,远远看见刘春晓正在护士站核对清单,白大褂的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正低头跟同事说着什么。
他没上前打扰,只是在走廊尽头站定,冲她扬了扬手。
刘春晓抬头瞧见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朝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忙完就过去。
顾从卿便转身往顾母的办公室走,轻轻推开门,里面空着,门口的排班表上写着顾母有一台手术,想来还在手术室没出来。
他在椅子上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医学杂志翻了两页,心里却在琢磨着等会儿怎么跟刘春晓开口说婚事。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咔哒”一声响,顾母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点疲惫,摘下口罩时,鬓角还沾着点汗。
看见沙发上的顾从卿,她愣了一下:“你怎么过来了?”
“来等春晓下班,”顾从卿起身帮她倒了杯温水,“刚从爷爷家回来。”
顾母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顺了顺气息,随口问道:“跟你爷爷聊什么了?”
顾从卿挠了挠头,语气带着点不自在:“爷爷说,让我最近抓紧把婚事办了。”
顾母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然的笑意,点了点头:“是该结了,这事儿确实拖了挺长时间了。”
她看着儿子,眼里满是欣慰,“春晓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待人家。”
“我知道。”顾从卿应道。
“等会儿送春晓回家的时候,”顾母又叮嘱道,“路上跟她好好商量商量,问问她的意思。
要是她没意见,约个时间,我跟你爸亲自去趟刘家,把这事儿定下来。”
正说着,办公室门被推开,刘春晓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帆布包:“婶子,我忙完了。”
看见顾从卿,她又补充道,“从卿,咱们走吧?”
顾母笑着摆手:“去吧,路上慢着点。”
两人并肩走出医院,午后的阳光透过行道树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顾从卿攥了攥手心,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刘春晓:“春晓,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刘春晓见他神色郑重,心里咯噔一下,点了点头:“你说。”
“我爷爷今天跟我说,”顾从卿的声音放得很轻,“让我们最近把婚结了。”
顾从卿跟在刘春晓身后,脚步轻快地问:“那等会儿到了你家,要是见到刘叔刘婶,我用不用先提一句结婚的事?
还是说,等我爸妈专门来一趟正式说?
我想着让我爸妈来提,总归更郑重些,你觉得呢?”
刘春晓脚步没停,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脸颊还带着点未褪的红晕:“你等会儿还是别说了,确实让顾叔顾婶来提更合适。”
她点点头,语气笃定,“这事按规矩来,免得我爸妈觉得太突然。”
“好,都听你的。”顾从卿笑得眉眼弯弯,又想起一事,“对了,关于咱俩的新房,你有什么想法吗?”
刘春晓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不是有你那间房吗?
收拾收拾就能住,还要什么新房?”
顾从卿看着她,语气里带着点斟酌:“我那屋子毕竟小了些,就两间房,怕委屈你。”
“委屈什么呀,”刘春晓摆了摆手,语气很是无所谓,“我觉得那挺好的。
离姥姥姥爷近,抬腿就能串个门。
离我单位也不远,到时候还能跟婶子一起上下班,多方便。”
她掰着手指头数:“而且院里都是熟人,吃饭不用自己开火,多省心。
要是真换个陌生的地方,周围邻居不认识,还得重新打招呼、处关系,多费神。”
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工作后的疲惫:“我现在医院里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真没精力再去适应新环境了。
你那屋子我熟,住着踏实,就挺好。”
顾从卿听她这么说,心里更踏实了,原来她在意的从不是屋子大小,而是那份熟悉的安稳。
他笑着点头:“行,你觉得好就行。
那回头我让姥姥和我妈一起,把屋子再拾掇拾掇,换块新窗帘,添张桌子,保证亮堂又舒服。”
刘春晓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用那么麻烦,简单收拾下就成。”
说话间已经到了刘家胡同口,刘春晓停下脚步:“我到了,你回去吧,记得跟顾叔顾婶说约时间的事。”
“嗯,”顾从卿点头,“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进门。”
看着刘春晓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后,顾从卿才转身往回走,心里揣着满满的暖意——原来两个人要的,不过是这样一份简单的共识,你懂我的在意,我知你的安稳,就够了。
晚饭时,八仙桌上摆着刚炖好的排骨汤,土豆正捧着碗啃排骨,顾从卿扒了两口饭,清了清嗓子把事说了:“爸,妈,我跟春晓商量好了,结婚的事,您二位这周找个时间去刘家提一下。”
顾父放下筷子,抹了把嘴:“行。”
他看了顾从卿一眼,眼里带着点笑意,“我看你小子也挺着急。
这周日正好歇班,这两天我跟你妈把东西备齐了,周日一早就去。”
“哎,好!”顾从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那就麻烦您二位了。
对了,日子能定快点不?
别拖太久。”
顾母正给土豆夹菜,闻言翻了个白眼,手里的筷子在他胳膊上轻轻敲了一下:“你娶媳妇当然着急,也不想想人家春晓是刘家的心头肉,嫁姑娘哪有那么痛快的?
总得让人家爹妈缓两天。”
周姥姥在一旁帮腔:“你妈说得对。
提亲得有提亲的样子,礼数得到位。
我明天就去扯块红布,再让你姥爷去供销社买酒,东西得像样。”
顾父点头附和:“嗯,该准备的都得准备齐。
到了刘家,咱们好好商量,日子由他们定,咱这边都听着。”
顾从卿挠了挠头,知道自己急得有点露怯:“我就是……就是觉得早晚都得办,早点定下来心里踏实。”
土豆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接话:“哥,我看你就是着急取媳妇了!”
满桌人都被他逗笑了,顾母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哪都有你。”
顾从清看着一家人热热闹闹商量的样子,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进屋里,落在桌上的排骨汤上,泛着暖暖的光。
周姥姥放下筷子,手里还攥着块没啃完的骨头,急着接过话茬:“要说这婚事定下来,最要紧的是婚房!
从卿那屋虽说不算小,但墙得重新刷,家具也得添点,得赶紧拾掇拾掇。”
周姥爷在一旁点头,吧嗒着旱烟袋:“可不是嘛,新媳妇进门,总不能住得寒碜。”
“还有新被子、新衣裳,”周姥姥又拍了下大腿,眼神里满是盘算,“被面得挑那红底绣牡丹的,喜庆!
里子得用新弹的棉花,软和!
衣裳也得做两套体面的,结婚那天穿。”
她转头看向周姥爷,语气带着点催促,“我说老伴,这两天你就别去下棋了,赶紧找俩熟人,把从卿那屋重新刷一遍墙,窗户玻璃也换成新的,桌椅板凳该修的修,该擦的擦,务必弄得跟新的一样才行!”
周姥爷磕了磕烟袋锅,应道:“行,我明儿一早就去找老李头他们,他哥俩刷墙是老手,保证弄得亮堂。”
顾母笑着插话:“爸妈别太操劳,我跟他爸也搭把手,把被褥拆洗了,再添两床新的。”
“那感情好,”周姥姥笑得合不拢嘴,“人多力量大,争取这两天就弄利索了,别耽误了孩子们的好日子。”
顾从卿听着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筹划着,心里暖烘烘的,低头扒着饭,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被这么多人惦记着、张罗着,这种感觉可真好啊。
周姥姥叹了口气,手里的抹布在桌上擦了又擦:“按老理儿,新媳妇进门,总得有套像样的首饰,金镯子、银锁子,图个吉利。
可现在不兴这个了,想买也没地方弄去,委屈了春晓这孩子。”
顾母正给周姥姥盛了碗汤,闻言温和地说:“您别往心里去。
现在讲究朴素,这些虚礼不重要。
等以后政策松了,日子宽裕了,再给春晓补上,到时候挑最好的买,保准让她风风光光的。”
周姥姥这才舒展了眉头,点点头:“你说得是,日子长着呢,以后有得是机会。
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婚事办得热热闹闹,让孩子们顺顺当当的。”
她看向顾从卿,眼里带着期许,“从清啊,以后可得好好待春晓,别让她受委屈,好好过日子。”
顾从卿郑重地点头:“姥姥您放心,我知道。”
一旁的土豆啃着排骨,突然抬头问:“那我要不要给春晓姐准备礼物?”
周姥姥被他逗笑了,捏了捏他的脸蛋:“你呀,到时候乖乖的,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土豆似懂非懂地点头,又埋头对付碗里的排骨。
满桌的人说说笑笑,空气里都是对未来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