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
那声惨叫撕裂长空,如裂帛般刺破寂静,仿佛连天地都为之震颤。
声音里裹着无尽的惊恐与不甘,像是灵魂被硬生生抽离躯壳时发出的最后哀鸣。
莫问天心头一沉,猛然转头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那身披暗红长袍的老者,已不成人形。
他原本挺拔的身影此刻佝偻如枯枝,衣袍破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遍布全身,鲜血顺着道道涟漪飞向上空的炼天盘,竟在空中凝成一条条猩红细线,宛如命运勾勒出的死亡图谱。
而此时暗红长袍老者的身体距离炼天盘不过三丈之遥。
三丈,一步之距,却是生与死的界限。
那一瞬,莫问天只觉五脏六腑都被狠狠攥住。
他知道,这是炼天盘与须弥鼎早已感知到龙慕被击退的那一掌,这是要拼命的节奏。
于是,这才瞬间爆发,将积蓄千年的毁灭之力尽数倾泻于那老者身上!
另一侧,白骨老者双目幽光暴涨,眼窝深处燃起怒焰。
他本欲出手阻拦莫问天那一掌,却被蓝袍老者死死缠住,无法脱身。
此刻眼见同伴即将陨落,怒意如火山喷发,冲天而起!
“给吾去死——!”
一声怒吼,宛若九幽寒风吹过荒原。
他高举骨杖,刹那间天地失色,阴风怒号。
那根由万年尸骨炼化的权杖仿佛活了过来,通体泛起森白光芒,宛如一头咆哮的白骨巨龙,携毁天灭地之势,直劈蓝袍老者天灵!
蓝袍老者心神剧震,冷汗浸透后背。
他拼尽全力躲避,身形狼狈不堪。
虽避开了要害,但左肩仍被余威扫中,“咔嚓”一声闷响,肩胛骨塌陷,整条手臂软垂而下,鲜血喷涌。
“啊——!”
凄厉惨叫划破长空,蓝袍老者踉跄后退,气息紊乱。
他强忍剧痛稳住身形,目光匆匆扫过战场——这一眼,让他魂飞魄散。
莫问天尚可一战,可当他看到暗红长袍老者却已濒临绝境!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得几近断绝,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之上。
而那巨大的炼天盘正缓缓旋转,宛如一只冷漠巨眼,冷冷注视着猎物一步步踏入深渊。
恐惧如毒蛇缠上心脏。
蓝袍老者再也无法镇定。
他想也没想,转身便逃,身影化作残影,迅速消失在了天际。
不是他怯懦,而是眼前的一切超出了承受极限——当死亡的气息如此真实地扑面而来,连呼吸都成了奢侈,谁还能谈尊严与气节?
与此同时,炼天盘轰然震动!
它仿佛一头蛰伏万年的洪荒巨兽终于睁开了双眼,盘身符文流转,古老咒言自行吟唱,旋转速度陡然加快,爆发出刺目的白芒。
那光芒如潮水倾泻,形成一圈圈涟漪般的空间波纹,压迫得空气都在颤抖。
一旁的须弥鼎亦剧烈震颤,斑驳铜绿之下浮现出无数扭曲铭文。
鼎口猛然张开,一道古铜色光束激射而出,快若雷霆,疾如流星,直取暗红长袍老者的头颅!
“啊……莫道友,救我……!”
老者嘶声呼喊,满是绝望与祈求。
话音未落,光束已然命中!
“砰——!”
一声闷响,天地仿佛为之一静。
老者头颅猛然偏斜,双目圆睁,眼中光芒瞬间熄灭,生机断绝。
尸体如断线风筝般晃了晃,随即被炼天盘释放的强大吸力牵引,缓缓被吸进了炼天盘。
两丈……一丈……
莫问天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无力阻止。
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指缝滴落,他浑然不觉。
愤怒在体内翻江倒海,烧得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如虬龙盘踞。
“艹!该死啊——!”
他仰天怒吼,声音中满是不甘与悲愤。
可无论他如何咆哮,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结局。
那个曾并肩作战的老友,终究成了炼天盘吞噬的祭品。
电光石火间,无数画面闪过脑海——当年初遇时,对方正静坐于废墟古庙前悟道,眉宇间尽是沧桑与智慧;后来联手破阵、共抗天劫,彼此以性命相托,早已胜似兄弟。
可如今,那人却无声无息地消逝在这片天地间,连一句遗言都未能留下。
强烈的自责涌上心头:若自己那一掌再快半分,是否就能逼退炼天盘的反噬?若早知阵法一旦受损便会连锁崩塌,是否该劝他暂避锋芒?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他只能咬紧牙关,眼神一凛,身影一闪,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莫问天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山野边缘。
他倚靠在一棵古树上,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
回头望了一眼远方战场的方向,确认无人追来,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似要将心中压抑尽数排出。
轻风拂过,吹乱他的发丝。
阳光洒落,映照出脸上未干的血迹,以及那双依旧燃烧着火焰的眸子。
远处群山无色,天地静谧得可怕,仿佛刚才那场惊世之战从未发生。
唯有掌心残留的温热,提醒着他一切皆为真实。
他缓缓摊开手掌,掌纹交错间,一缕极淡的红光悄然流转——那是暗红长袍老者临终前,用尽最后一丝灵识封入他体内的“命火印记”。
一种古老的传承方式,意味着某种责任与使命已被交付!
莫问天沉默了很久,仿佛时间在他周围彻底凝固。
风停了,云散了,连天地间的灵气都似畏惧般退避三舍。
他败了——彻彻底底地败了。
五万修士如潮水溃散,尸横遍野,血染山河;千名元婴折损过半,三位化神大能一死两伤。
这一切,竟都败在一个少年手中。一个尚未真正踏足巅峰、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毛头小子手上!
这何止是失败?这是奇耻大辱!
他紧握双拳,指节泛白,青筋暴起,仿佛要将空气捏碎。
可掌心空空如也,一如他此刻的心境——满腔怒火无处宣泄,唯有不甘在胸中翻腾咆哮。
“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低声喃喃,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赔了夫人又折兵。老话说得真准啊……可我莫问天,何曾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一盏茶的时间缓缓流逝,山林间寂静得可怕。
只有残风吹动焦土的呜咽声,像是大地在为这场浩劫哀悼。
终于,莫问天缓缓起身,衣袍猎猎,身影孤傲而阴沉。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废墟般的战场,目光如刀,剜过每一寸崩裂的土地、每一段断裂的兵器,最后定格在那个早已不见人影的方向。
“小子……”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血来,“这事没完。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咱们走着瞧!”
话音未落,他身形骤然一颤,脚下大地轰然炸裂,化作漫天尘浪。
下一瞬,一道黑影冲天而起,撕裂长空,宛如陨星逆飞,划出一道幽暗刺目的流光,直冲天际尽头。
那光芒太过凌厉,竟让苍穹为之色变,云层被硬生生劈开一条蜿蜒裂痕,久久无法弥合。
此时,在另一一边,气氛却截然不同。
白骨老者率先破空而出,枯瘦如柴的手掌上缠绕着森森鬼气,眼中燃烧着贪婪与狂喜的火焰。
他第一个冲向龙慕坠落之地,他所过之处,地面龟裂,草木枯萎,仿佛连大地都在抗拒他的靠近。
贞子与野狼两大丧尸王紧随其后,步伐沉重却迅疾无比。
贞子长发狂舞,遮面之下传出低沉嘶吼,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哭诉;野狼双目赤红,獠牙外露,每一次跃动都带起腥风阵阵,宛如远古凶兽重生人间。
须弥鼎也顾不上再与那暗红长袍老者纠缠,鼎身嗡鸣震颤,古铜光芒流转,竟自行脱离战局,化作一道金色虹影,急速掠向龙慕所在方位。
它似有灵智,感知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气息正在苏醒。
至于炼天盘,在彻底吞噬了暗红长袍老者的元神与精魄之后,整个盘体轻轻一震,表面浮现出无数古老符文,如同活物般游走旋转。
片刻后,那些符文明灭交替,最终归于沉寂。
紧接着,偌大的盘身竟如晨雾遇阳,悄然消散于虚空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百里之外,一处幽静山林原本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清风拂面时,树叶轻摇,似在低语欢歌。
不远处的小溪潺潺流淌,映着天光云影,宛如一幅天然画卷。
然而就在一盏茶前,这片宁静被彻底打破。
天空之上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破空之声,仿佛天地都被这一击撕裂。
紧接着,一道身影自高空极速坠落,速度快得超越了视线捕捉的极限。
那一瞬间,整片山林的生灵都感受到了死亡的压迫。
轰——!
那人影砸落地面,激起千层尘浪,大地剧烈震颤,仿佛遭受了天罚。
一道长达数丈的沟壑凭空出现,树木拦腰折断,岩石崩塌粉碎,泥土翻卷如浪,像是大地张开了血盆大口,欲将入侵者吞入腹中。
最终,那道身影深深嵌入大地,留下一个倾斜的人形深坑,姿态扭曲却依旧透出一股不屈之意。
周围的土地皲裂蔓延,如同蛛网扩散至数十丈外,连根深蒂固的老树也被连根拔起,倒伏在一旁,枝叶颤抖,似在哀鸣。
飞鸟惊起,四散逃窜;潜藏的妖兽纷纷逃离巢穴,不敢停留片刻。
它们本能地知道——此地已非栖息之所,而是灾厄降临的核心。
嗖……嗖……嗖……
就在此时,数道破空之声接连响起,几道身影如流星赶月般降临山林边缘。
人形深坑旁,一道白色身影静静伫立,轮廓模糊,唯有一双眼睛跳动着诡异的绿色幽光,如同夜行毒蛇的瞳孔,死死盯着坑中那具尚不知生死的身体。
“人呢?”
那声音干涩冰冷,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期待。
话音刚落,三道身影凭空浮现——正是金翅蚁、贞子与野狼。
他们悬浮半空,气息交错,形成一片压抑的领域。
而在他们头顶上方,炼天盘与须弥鼎双双浮现,静静悬停于深坑之上,一金一暗,交相辉映,仿佛两位古老的守护神明,正等待着某个时刻的到来。
与此同时,山林外围,密密麻麻的丧尸大军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有的拖着残肢缓慢前行,有的四肢着地爬行如兽,更有少数已然觉醒飞行能力,短暂腾空,速度惊人。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这里,这个埋藏着未知变数的地方。
风,再次吹起。
但这一次,不再温柔。
“他……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