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律之道亦是大道，能洗涤心神，助益修行，师姐有此雅趣，是好事。”
两人站在洞府门前，溪流潺潺，竹影婆娑，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静谧，自从上次谈心，彼此心意初步明朗后，这还是第一次单独相处。
潇倾辞偷偷抬眼看了看离阳，却恰好撞见对方似笑非笑的双目，慌忙摆过头去，不敢与之对视，脸上虹霞愈盛。
过了半晌才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问道：“师弟此行……大概要去多久？”
“这个……”
离阳挠了挠头，尴尬一笑：“师尊未曾明言，但料想不会太久，短则数日，长则旬月吧。”
毕竟只是面见旧友而已，估摸着最多也就待十天半个月，总不可能一直赖在人家那里白吃白喝。
“哦……”
潇倾辞轻轻应了一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那……师弟定要平安归来。”
见她这副欲言又止、含羞带怯的模样，离阳不禁心中一动，生出几分怜爱，他念起田承宇与明忆柳的遗憾，又想到自己与潇倾辞这刚刚萌芽的情愫，忽然觉得，有些话，或许不该等到以后再说。
爱情可不是亡羊补牢，更像机缘，一旦错过，便再难寻得。
思及此，他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放缓，带着几分难得的温柔：“倾辞。”
如此直呼名字，只叫潇倾辞身子微微一颤，抬起头，眼中带着惊讶和一丝慌乱，脸颊更红了。
见状，离阳不免有些讪讪，自己好不容易大胆一次，结果却是事与愿违，果然还是不太懂女人心思。
他伸手摸着鼻子：“咳咳，若是师姐不喜这般，那就换回原来的……”
却不想还未说完，便被对方给打断了：“不……不必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潇倾辞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到最后却是几乎喊了出来，声调极高，似乎是想竭力证明什么。
然而等离阳投来视线，此女却又下意识避开了，连耳根脖颈都染上了绯红，脑袋垂得低低的，仿佛刚才那声已然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不过，在先天感知下，于那羞怯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姿态之中，离阳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潇倾辞绞着衣角的手指虽然依旧紧张，却不再是无意识的慌乱，反而像是紧紧抓住了什么决定；那闪躲的眼眸，也并非全然是躲避，更像是不敢与他对视，怕泄露了心底翻涌的、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理清的情绪。
心领神会。
离阳忽而嘿嘿一笑：“既然师姐不介意，那今后私底下，你我便以真名相称。”
“无需再添上师姐师弟的名头。”
闻言，潇倾辞猛地抬起头，这次没有再挪移，而是直接撞进了他含笑的眼眸中，虽然脸颊依旧红得透彻，轻轻吸了一口气，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蚊蚋般地应了一声：
“……嗯。”
这一声轻应，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在两人之间漾开了无声的涟漪。
一切尽在不言中。
离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然后适时地松开，仿佛只是给予了一个短暂的安慰和确认，他知道，对于潇倾辞这样容易害羞的女子，过分的亲近反而会让她不知所措。
“等我回来。”
虽是重复之前的话，但语气却比刚才更加郑重。
“……好。”
潇倾辞再次点头，这一次，声音虽然依旧很轻，却清晰了许多。
离阳淡然一笑，不再多言，当即祭出钧宇天册，时候已然不早，必定的分别终将到来。
不过这次，他却并非孤身一人。
呜——！
是洞箫之声，清越而起，并非方才那般婉转悠扬，而是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缱绻与送别之意，音调时而高亢，如鹤唳九天，满含期许；时而低回，如溪流呜咽，透着不舍。
箫音缭绕在竹林溪涧之间，竟引动周围灵气微微波动，片片竹叶无风自动，随着音律轻轻摇曳，仿佛也在为离阳送行。
他的周身已被清光所笼罩，但在消失之前，还是看到了潇倾辞立于洞府门前，双手持箫，俏脸微扬，目光坚定地追随着自己离去的方向。
那一瞬间，她脸上不再只有羞怯，更添了一份属于修士的执着与坦荡。
“保重。”
一瞬掠过琼楼玉宇，耳畔清音断绝，不过一眨眼的工夫，离阳便已然回到了中生大殿，高台之上，吴千梦傲然独立，显然已久候多时。
“弟子拜见师尊。”
“你倒是会掐时间，现在刚刚好辰时，一刻也不差。”
虽是调侃之言，但在清冷语气的衬托下，也难免显得有些怪罪之意，叫人心惊肉跳。
离阳赶忙把头埋得更低，恭声道：“弟子不敢耽搁，只是临行前与几位师兄师姐道别，略费了片刻，还望师尊见谅。”
吴千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未深究，只是道：“内外门之差虽不算大，但待你日后成了真传，隔阂在所难免。”
撂下这句话，她当即袖袍一拂，也不见如何动作，离阳便觉周身空间一阵扭曲，下一刻，已然置身于一艘飞舟之上，通体漆黑暗沉，表面雕刻着玄鸟纹样，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磅礴气息，在附近空间激起阵阵无形波动。
“此为‘渡虚灵槎’，可横渡星轨之距。”
吴千梦的声音适时在耳边响起，她已立于舟首，衣袂在虚无之风中飘动，身影显得有些朦胧而超然。
说罢，指尖掐诀，船身骤然亮起繁复的银色符文，微微一震，随即便无声无息地滑入虚层深处，速度之快，远超离阳的感知极限，只觉得周遭景象皆被拉成一道道流光溢彩的线条。
他正打算细细感知一番，说不定能悟得些许时空真意，却不想下一秒正前方忽现一座被朦胧清辉笼罩、气势恢宏不下于九霄宫的庞大山脉轮廓，其上宫阙楼阁万万数，仙灵之气和寰宇玄机更为浓郁，单单是大阵外围，便堪比外门各灵丘了。
当然，九霄宫现在毕竟只是临时驻扎，待寻回祖地，必然更胜一筹。
“到了，待会你注意一点，可莫要惹出笑话来。”
吴千梦淡漠一言提醒，当即祭出一枚令牌，笼罩整片连绵山脉的禁制顿时洞开一个小口，渡虚灵槎得以钻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