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大人可能有点小困难,但是哄小孩可是我们李老师的拿手好戏。
他这么一问,孩子们的兴致算是彻底被勾起来了。
平日说起三位作曲家,离不开繁杂的曲目讲解和练琴。
对于大多数孩子,三位作曲家的大名基本等同于语文课本里的李白杜甫。
现在李白杜甫二人面对面坐着,喝着小酒聊天,如此接地气的场景怎么能不让孩子们感兴趣?
所以三位搞音乐的老朋友坐在一起会争论什么呢?
“今晚的菜是不是咸了!”
不然说x老板是好队友呢,一句隔空应答彻底点燃了现场气氛。
台下:“哈哈哈哈哈!”
李安严肃地回应x老板:“严肃点!我真梦见了!”
台下:“哈哈哈哈哈!”
说着李安自己都笑了,接着便不再搭理x老板,转向台下神秘兮兮小声道:“他们在争论什么是古典主义音乐。”
x老板:“我的天呐!!”
台下:“哈哈哈哈哈!”
幽默的音乐配着两老师的一唱一和,逗得大家不要不要的。
但别说,真有不少孩子信了。
“我就寻思我得好好听听他们三位怎么聊这个问题,这都是真专家啊!”
云端:“讽刺拉满有没有。”
李安:“所以我就走近了一点,听见海顿说,古典主义不需要再争论了。”
“海顿很有气派,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伸出三个手指。”
“咳咳。”李安说着就地模仿起海顿爸爸的举止和神态,压低嗓门小秀了两句德语,台下马上响起掌声。
孩子们是被惊艳到了,而几位老师则是继续感慨,诺瓦克直接吹响一声口哨。
“没骗你们吧,我真梦到了,海顿说话就这个口气。”
“这一骨碌话什么意思呢,他说第一,要有清晰的段落。”
“第二,要有严谨的调性布局。”
“第三,要有克制的情感。”
“海顿说得好不好?”
台下:“好!!”
李安:“是真的好,大家注意点听,听听此刻耳边的音乐,是不是三要素齐全?”
台下:“是!”
李安:“能不能听懂啊,就说是!”
台下:“能!”
李安乐:“那你们真棒,我和你们一样大的时候,我都没听过古典风格这四个字。”
“海顿担心两个人听不懂,还举了个例子,他说,我的惊愕交响曲中的弱奏突强,就是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情感克制这一块,无人能敌。”
一顿。
“这个时候啊,坐在他右手的莫扎特嘎嘎嘎嘎地笑了起来。”
“莫扎特很帅,三个人里就他最帅,一头银发,天庭饱满,眼窝深邃高鼻梁,穿着讲究,一眼望过去就像个贵族少爷。”
台下:“莫扎特的银色假发不是昨晚被偷走了吗!”
“哈哈哈哈哈!”
李安撇嘴:“说不定这顶是向海顿借的呢?海顿爸爸不能白叫吧?”
台下要笑疯了。
“莫扎特质问海顿爸爸,你的惊愕交响曲只能吓唬伦敦人,这种戏剧性难登大雅之堂。”
“听见了吧,莫扎特质疑海顿,然后说到了自己的作品,费加罗的婚礼。”
这时舞台上响起费加罗婚礼序曲,精密的弦乐如同在玩捉迷藏的游戏。
“这才是古典主义风格,听起来结构简单,但里面藏着无数小把戏。”
李安讲到这里停了下来,像是也在聆听耳边的音乐。
片刻。
“当时我也在思考莫扎特的话,之前我还没有这种感觉,听他说完我现在再听这段音乐,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他说得是有道理的。”
“可贝多芬却不这么认为。”
“贝多芬当时就抱着胳膊,眉头紧锁,他看起来很凶,五短身材,手指骨节粗大,远远从他抱在胳膊上的双手就能感受得到,他的手指非常有力量。”
“过了一会他摇了摇头,对着海顿和莫扎特说,你们说得都不够劲!音乐是战争!”
台下:“哇!”
李安:“我当时心想不愧是能写出热情和英雄的作曲家,给自己的音乐定位相当精准啊。”
“说完贝多芬自己也喝了一口。”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酒保走了过来,他们三个发现了我。”
台下:“!”
“我当时有点紧张,我很想凑过去听他们再聊一聊,但是我是个老外啊,还穿着牛仔裤拖拉板,和当时的气氛格格不入你们明白吗,我出现在那里实在太奇怪了。”
台下:“啊哈哈哈哈!”
“但是昂,但是,重点来了,莫扎特这人是真不错,他可能看出我的窘境了,就举起酒杯示意我要不要过去一起喝一杯。”
“我心想这可太好了,因为我的酒量吧,咳咳,你们应该已经略知一二。”
台下:“哈哈哈哈哈!”
黄楚贤笑得肚子疼:“也太搞了!”
x老板:“不要脸!”
孙立文:“服了服了。”
拔剑:“我好想报警!”
台下一阵笑闹过后。
李安也揉了揉发酸的面部肌肉,他自己都快绷不住了。
“我就过去了,坐在了莫扎特和贝多芬中间。”
“海顿爸爸给我点了一杯白葡萄酒,和果汁似的。”
“他们问我从哪来,我说我来自东大。”
台下:“哈哈哈哈!”
“他们的表情告诉我他们并不知道东大在哪,我要的就是效果,可海顿爸爸不信,他让我说一句东大的话,我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接着他们三个人都露出了欣赏的表情,我分析应该是这句话的音节节奏很巴洛克风格,毕竟海顿爸爸在巴洛克风格面前也是弟弟。”
台下:“哈哈哈哈哈!”
“莫扎特问我认不认识他们三个,我有注意到贝多芬的眼神好像很期待我的回答。”
台下:“傲娇发作!”
“我说认识啊,当世三位最着名的作曲家啊。”
“人都喜欢听好听的,听了我的话,三人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贝多芬突然就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我是个小卡拉米。”
台下:“哈哈哈哈哈!”
“海顿爸爸问小卡拉米的具体工作是什么。”
“我说钢琴老师。”
台下:“哈哈哈哈哈!”
“听到我说自己是钢琴老师,身后弹钢琴那一位都回头了,他们好像很震惊我是钢琴老师,结果说完我就后悔了。”
“那个时候敢自称是钢琴老师的人,大都是他们三位这个级别的,于是我连忙补充,我属于业余糊口那一档的,并说我这趟来维也纳就是想了解一下究竟什么是古典风格。”
“我话音落下,三人的第二轮争论又开始了。”
“不瞒各位讲,梦里我这一段是听得稀里糊涂,他们举例的一些作品都是我没有听说过的,最后我实在没办法,就打断了他们。”
“我说三位老师,我的学生年龄都小,你们说的这些个东西他们可能理解不了。”
“海顿爸爸一听点点头,莫扎特和贝多芬也停了下来。”
“然后我就给他们出了个主意,我说三位老师,我们能不能用生活中的例子来描述一下,能够让我的学生听明白。”
“三位作曲家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思考的期间,我又点了一杯葡萄酒。”
“过了一会,海顿爸爸先开了口。”
“这次他说,古典音乐就像盖房子!”
“得先打地基,再垒墙,最后封顶。”
“他问我这个例子能不能理解。”
“我心想应该差不多吧,我的学生一个个都挺聪明的。”
一顿。
“你们能理解吗?!能理解的评论区留言。”
台下:“哈哈哈哈!”
“接着是莫扎特,莫扎特再次否定了海顿爸爸。”
“莫扎特说才不是呢!音乐就是捉迷藏!他问我吃没吃过糖球,我说什么是糖球,他说外面裹着糖,看起来甜味十足,但是一口咬下去里面是酸的。”
“我一听这不是糖葫芦吗?我说吃过,好吃啊。”
“他说古典风格就是糖球的味道。”
“这个时候贝多芬开口了。”
“贝多芬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再次强调音乐就像格斗比赛,先按规则来,然后打到最后就没有规则可言。”
“莫扎特吐槽贝多芬太暴力,我心里却在想,贝多芬不愧是最后首先打破规则的男人。”
“但另外两位所举的例子在我听来也有十足的说服力。”
“贝多芬说完,三个人看向我,像是想让我来评判一番。”
“抱歉,我无法评判,于是我又给他们出了一个问题。”
“我说,三位老师能否按照你们对于古典风格的定义分别给我提供一条教学法。”
“说到教学法,现场马上安静下来。”
“我知道他们又该陷入沉思了,于是我又点了一杯葡萄酒。”
这次台下几声轻笑。
“这次还是海顿爸爸先开了口,他说无论拿到任何作品,都要先从数拍子开始,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他叮嘱我,没有稳定的节奏,就像跳舞踩错脚。”
“莫扎特这次没有反驳海顿爸爸的话,他告诉我,也可以让孩子们尝试着先哼唱音乐,让他们先感受到蕴含在音乐中的快乐。”
“最后贝多芬对我说,或许你也可以直接让你的学生上手练习,前提是他们已经掌握了音乐的动机。”
“他说音乐之路其实是一条看不清的迷路,只有勇敢地跃向未知,才能有所获。”
说到这里,李安的笑容收起,现场安静下来。
片刻。
“孩子们,所以古典主义到底是什么?”
“我想这个问题再过一百年之后,依然会有人为它争论。”
“所以我想说的是,就像李子墨同学刚才提出的观点,如果海顿莫扎特贝多芬这三个名字能够代表整个古典主义音乐,那么我们是否能做这样一个总结。”
“海顿的音乐或许有着最完美的结构,但音乐不能只存在于框架之中。”
“莫扎特的音乐或许有着最华丽的旋律,但音乐不能只停留在娱乐之中。”
“贝多芬的音乐或许能够代表真正的古典主义,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位绕不开的人要提到。”
“最后他们三个人喝的酩酊大醉,我隐约中感到我的梦要醒了,便起身向三人鞠躬,然后准备在梦醒前去酒馆外面的世界看一眼,结果被身后一道沙哑的声音叫住。”
“我回过头,车尔尼拿着四本乐谱向我走来。”
“他说先生,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我向他鞠躬,尊称他老师,并告知了我的名字。”
“他似乎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他的老师此刻就趴在酒桌上,他问我目前在用什么教材给学生打基础。”
“他把我问笑了,我只能说我正在用一位伟大的钢琴作曲家的练习曲给学生打基础。”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只想,如果他问我这位伟大作曲家的名字我该如何回答。”
台下再次响起几声轻笑。
“遗憾的是他什么都没有问,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把手里的四本乐谱双手交到我面前。”
“我接过看了一眼,上面分别写着四组编号和作者署名,599,849,299,740。”
“这一刻我好像已经听到了闹钟的声音。”
“临走前我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最后对他说,车尔尼老师,这四本教材将颠覆未来。”
“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像是已经把他最宝贵的东西交到了我的手里,然后转身回到酒馆一角的钢琴前坐下。”
“开始演奏一条左手练习曲。”
“望着他弹琴的背影,我内心有着无法言喻的感动。”
“耳边的闹钟铃声越来越响,直到我的眼前逐渐模糊,随着一股强烈的光线,我被迫闭上了眼。”
“再睁开我发现天亮了。”
“我连忙看向双手,发现手里什么都没有。”
“随后我便起床洗漱吃饭准备开幕式的登台。”
“接着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就到了此时此刻。”
“此时此刻。”
“我想无论古典主义音乐究竟是什么,或许在这一页都应该出现一个名叫卡尔车尔尼的男人。”
“尽管他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却依然像是给了我四把通往古典主义大门的钥匙。”
“现在我想把这四把钥匙送给现场的每一位。”
一顿。
“答应我,从今天开始好好练琴行吗?”
骤然突变的话锋加上某安老师魔术般的变脸,现场瞬时回到了开幕式的现场。
炽热的掌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