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脸上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满足和几分得意的光彩,仿佛整个人都焕发了新的活力。回想起昨夜,虽然过程有些笨拙,但终究是成了真正的夫妻,他心里就像喝了蜂蜜水,甜滋滋、暖洋洋的。
不过,他心里也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嘀咕:拉娣看起来脸色也挺红润,可……怎么感觉她早上起来有点懒洋洋的?收拾碗筷时动作好像也比平时慢半拍?他挠了挠头,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反正自己心里是痛快又踏实!
刚走到大院门口,就看见许大茂已经推着自行车等在那儿了,一条腿支着地,嘴里叼着根烟,一脸似笑非笑、明摆着没憋好屁的德性,那双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何雨柱,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花来。
何雨柱一瞅见他这德行,心里就腻味,推着车想从旁边绕过去,根本懒得搭理。
“哟嗬!傻柱!”许大茂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嗓门故意拔高,生怕左邻右舍听不见,“这新婚第二天,气色可以啊!红光满面的!”他挤眉弄眼,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却又能让附近的人隐约听到,“咋样?昨儿晚上……这憋了三十多年的光棍生涯,总算彻底告别了吧?滋味儿……嘿嘿,美得很吧?”
何雨柱被他说得老脸一热,但心里那点想要炫耀、想要宣告“咱也是成家立业真男人”的念头,又被勾了起来。他停下脚步,没好气地白了许大茂一眼,嘴上却带着点掩饰不住的得意:
“滚蛋!许大茂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子现在可是有家有室的正经爷们儿了!有啥了不起的?该咋过咋过呗!”他虽然骂着,但那股子扬眉吐气的劲儿,藏都藏不住。
许大茂多精啊,一眼就看穿了何雨柱那点小心思,他嘿嘿一笑,又凑近些,语气带着挑衅和探究:
“切!瞧把你嘚瑟的!还正经爷们儿?说说,咋个正经法?能让梁师傅……满意不?别是毛手毛脚,让人家笑话了吧?”他这是故意往何雨柱的痒处和疑处挠。
何雨柱果然上当,胸脯一挺,脖子一梗,努力摆出自信满满的样子:
“废话!当然满意!我何雨柱啥身板?杠杠的!咱……咱也是能撑起门面的人了!”他含糊地强调着结果,没好意思具体描述。
许大茂听完,小眼睛滴溜溜一转,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像是想笑又强忍着,眼神里混着点鄙夷和看好戏的意味。他咂咂嘴,用一种夸张的、拉长调的口气说:
“哟——!撑起门面?傻柱,你这门面撑了多久啊?别是三下两下就歇菜了吧?我可听说,真正的爷们儿,那都得是……嗯……很有耐性的!”他伸出几根手指,在何雨柱眼前晃了晃,意思不言而喻。
何雨柱被他说得一愣,心里有点发虚,他哪知道什么标准时间,只觉得昨晚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了。他强撑着面子:“你……你少听那些胡说八道!我们两口子的事,你瞎打听什么!”
许大茂见何雨柱底气不足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更加得意起来,声音也扬高了点:“哈哈,被我说中了吧?傻柱,不是哥们儿说你,你这刚开张,还得好好练练!别以为成了家就真是那么回事了!差得远呢!”他这话充满了奚落和显摆自己经验丰富。
何雨柱被他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刚才的好心情被破坏了大半。他知道许大茂是在故意挤兑他,可对方说得有鼻子有眼,他又无从反驳,心里憋了一股火,又掺杂了一丝说不清的疑虑,只能气呼呼地瞪着许大茂。
许大茂成功打击了何雨柱的兴致,心满意足地跨上自行车,临走前还不忘再补一刀:“行啦傻柱!你也别灰心!刚开始嘛,慢慢来!多跟哥们儿学着点!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跟我交流交流哈哈哈……”说完,脚下一蹬,自行车窜了出去,留下一串嚣张的笑声。
可自打许大茂骑着自行车,出去没多久,脸色却变得惊人看。他觉得,何雨柱凭什么比自己厉害十来分钟,自己都没到十分钟的门槛。难道自己那方面真的不行?
可每一次,自己媳妇儿都好像是挺满足的呀。估计是梁拉娣是个寡妇的事儿,而且那个可以做肯定。是添油加醋了,要不然根本不可能有十分钟。
许大茂。觉得这才是事实的真相,想到这里便也心安了许多,根本顾不得。是真是假,大不了之后再想方设法弄点东西补一补,没准就更厉害了。
............
机修厂。
清晨的阳光透过医务室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消毒水的气味依旧弥漫在空气中。丁秋楠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正坐在办公桌前,低头整理着前一天的病历记录,神情专注而清冷。
角落里的一张诊疗床上,崔大可半倚着墙坐着,那只肿得像发面馒头似的左脚架在垫高的枕头上。他嘴里不时发出“哎呦……哎呦……”的、带着明显夸张成分的呻吟声,眼睛却时不时地偷偷瞟向丁秋楠的方向。
丁秋楠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无视了那扰人的噪音。她对崔大可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好感,昨天帮他处理伤口时,就感觉这人眼神飘忽,说话带着一股油滑和刻意的讨好,让她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总感觉有一种不怀好心的样子。
崔大可见丁秋楠不理他,心里有些着急。他昨天躺在病床上琢磨了一晚上,眼看自己留在厂里的希望渺茫,必须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而眼前这位丁医生,年轻漂亮,有正式工作,城里户口,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跳板”。虽然丁秋楠对他态度冷淡,但崔大可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自己肯下功夫,没有捂不热的石头。
总之梁拉娣那边他肯定是没戏了,厂子里又没有其他女同志愿意跟他结婚,这丁秋楠算是他最后一根稻草,要是不拼最后一把啊,崔大可,可真就是这么灰溜溜的回村子里了。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自以为最真诚、最热情的笑容,朝着丁秋楠的方向提高了点音量:
“丁医生!早啊!您……您今天值班啊?真是辛苦您了!昨天多亏了您,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丁秋楠依旧没抬头,只是用鼻音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手里的笔还在不停地写着什么。
“你最应该感谢的人不是,我应该去感谢那个刘科长,要不是他抬着你过来及时的话,你这腿保不齐就要落下点毛病!”
丁秀兰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过于冷漠。又不忘记提醒一下崔大可到底应该感谢谁,便强调了一番。
崔大可碰了个软钉子,却丝毫不气馁,继续没话找话:“丁医生,您说我这脚……还得多久才能下地啊?厂里活儿忙,我这心里急啊!” 他试图用“关心工作”来博取好感。
丁秋楠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语气带着职业性的疏离:
“伤筋动骨一百天。急性期要静养,着急没用,反而容易留下病根。” 说完,又低下头去,明显不想多谈。
崔大可被这不咸不淡的话噎了一下,但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刻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
“是是是!丁医生您说得对!都听您的!昨天真是多亏了您了! 要不是您处理得及时,我这脚还不知道成啥样呢!您医术真好!人也好!” 他拼命地拍着马屁。
丁秋楠微微蹙了蹙眉,对这种露骨的奉承感到一阵厌烦。她合上病历本,站起身,语气冷淡地说:“你休息吧,我出去一下。” 说完,也不等崔大可反应,便径直走出了医务室,她需要透透气,远离这种令人不适的纠缠。
本来成天应对那个南易就已经让他够头疼的了,人家南。易也就是在吃饭档口才过来烦自己,这下可得好。有了崔大哥自己就连在医务室都不消停。
看着丁秋楠窈窕冷漠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崔大可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甘和算计。哼!装什么清高! 他心里暗骂,但随即又想:越是这样的,越难搞,但也越有挑战性!只要我能留在厂里,天天在她眼前晃,就不信磨不下来! 他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脚,反而觉得这伤受得值了,至少为他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他必须利用好这几天,想办法跟丁秋楠拉近关系。
与此同时,在厂部办公楼的一间小会议室里,气氛则要轻松融洽得多。
刘国栋和王科长正坐在沙发上,喝着热茶,闲聊着。昨天的“深入交流”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近了许多。
王科长脸上带着些许宿醉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歉意。他给刘国栋的茶杯续上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刘科长,昨天……真是对不住啊!李厂长一高兴,喝得有点多,我这陪着……也跟着有点失态了。没影响您今天的正事吧? 这接待工作做得……唉,让您见笑了!”
刘国栋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脸上是理解和随和的笑容:
“王科长您太客气了! 什么见笑不见笑的?李厂长那是真性情,战友情深,我能理解! 咱们这交流学习,也不光是看材料开会,这种私下里的、更随性的沟通,反而更能增进了解,效果更好!我倒是觉得昨天收获很大,很愉快!”
他这话说得十分漂亮,既给了王科长台阶下,又肯定了昨天的聚会价值。
王科长一听,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对刘国栋的好感又增了几分:“刘科长您真是通情达理!您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那……今天您看怎么安排?是再看看材料,还是我陪您去车间再转转?”
刘国栋摆摆手,语气轻松:“不着急。 材料我慢慢看就行。昨天交流得很充分了,今天就不必再兴师动众地去车间了,免得影响工人正常生产。 我正好利用今天上午,把思路捋一捋,写个初步的交流小结。王科长您忙您的,不用特意陪我,咱们随意点就好。”
他这话体贴又务实,完全站在对方角度考虑。
王科长心里更是感激,连忙说:“那怎么行!这样,刘科长,您就在这会议室写,安静!需要什么资料或者有什么问题,随时叫我!中午咱们食堂简单吃点,我保证不劝酒了!哈哈!”
“好!那就这么定了!” 刘国栋笑着点头。
医务室外,丁秋楠靠在走廊的窗边,望着楼下厂院里来来往往、忙碌工作的工人们。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厂里的工作其实并不总是忙碌,像今天上午,就显得格外平静。这种平静,反而让她的思绪容易飘远。
不知怎的,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天刘国栋沉着冷静地指挥工人抬崔大可进来的情景。那个男人,穿着讲究的中山装,在一群慌乱的人中显得格外镇定,说话条理清晰,动作稳健有力……和厂里这些大多粗声大气、满身油污的工人完全不同,也和崔大可那种油滑算计的劲儿截然相反。
她又想起后来他骑车送自己回家,路上虽然颠簸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稳住车子,还开玩笑化解了尴尬……他的后背很宽厚,身上有淡淡的皂角清香,混合着一丝酒气,并不难闻……
丁秋楠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她赶紧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些杂念。自己想这些干什么? 人家是轧钢厂的干部,来交流的,跟自己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那种沉稳可靠的感觉,却像一颗小石子,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圈涟漪。
尤其是想到昨天两个人身体碰撞的那个感觉,丁秋楠竟然觉得自己有点太不要脸了。
自己居然会有那种想法,尤其是昨天晚上做梦可能是难以启齿。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医务室。还有工作要做,那些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还是收起来吧。只是,角落里崔大可那殷切又让人不适的目光,让她刚刚平复的心情,又泛起了一丝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