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安杰这一头。破庙一战之后,安杰就再也没有见过赵小倩,他也没有她的音讯,这种与心爱之人失去联系的滋味,真是令他抓心挠肝地难受。他原本以为赵小倩脱险后,必定也会回到他的家里来,与他团聚,然而事情并没有如安杰预料的那般发展,赵小倩变得杳无音讯。这使得安杰不由得担心,赵小倩是不是已经死了?如果她还活着,安杰想不出她为什么会不回到他的身边,他知道她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安杰一早与安冒分别后,便匆匆地开始寻找赵小倩。他也不知道究竟能到哪里去找她,他心下一片茫然,只能四处乱走。他心里大半已经认定赵小倩死了,但是他还是拼命想要摆脱这个可怕的想法,他不断告诉自己:“她一定还活着!”他重新回到了破庙那里,沿着破庙周边的几条路,每一条都走了一遍。他想,兴许能在路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好搜寻到赵小倩的下落,但是他搜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几条路上,既没有赵小倩遗落下来的物件,也没有赵小倩刻下的记号。当然,也没有赵小倩的尸体。安杰想:“找不到尸体是好事,起码说明她还有可能活着!”
安杰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了一片竹林,这片竹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它看起来很茂密,也有些昏暗。安杰不知道,安冒曾经在这里企图侵犯赵小倩,结果被林萧一棍击晕。安杰现在凭着直觉,也走进了这片竹林。茂密的竹叶层层叠叠,遮天蔽日,只漏下几缕微弱的光线,将地面染成斑驳的暗影。脚下的泥地又脏又潮,落叶、石块、动物的腐尸混杂在一起,气味难闻,又令人不安。很显然,这是一片根本无人清扫、打理的野竹林,这里没有竹林应有的清新,反而透着阴郁的死气。风吹来时,竹枝、竹叶随风挥舞,发出“沙沙”的响声,这响声在寂静中分外刺耳。阳光被竹叶割碎,细小地投影在地上,像碎掉的金箔。突然,安杰在竹林的泥地上发现了几块湖蓝色的碎布料。安杰的心猛然一紧。
安杰大踏步上前,从地上捡起那几块碎布料,他仔细查看,这几块布料还带着有规则的褶皱纹路,非常像是女人裙子的一部分。安杰大骇,他记得,破庙混战的那一天,赵小倩身上穿的就是一件湖蓝色的女装,那件衣服的裙摆部分,就是这样的褶皱纹路。安杰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赵小倩的衣服怎么会碎了,这碎片又怎么会在这个竹林里。他赶紧又往前走了两步,又发现了一些碎布条,经他辨认,这些布条也是赵小倩衣服上的。他可不知道,就是安冒在这里撕了赵小倩的衣服。
安杰慌慌张张地又往前走,他在几个地方发现了一些已经黑红的血迹,但是他也不能确认这些血迹就是赵小倩的。除此之外,他再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他没有再看见什么碎布料,也没有看见更多的血。当然,他也没有看见人的尸体。对安杰来说,这里没有赵小倩的尸体,就是最好的消息。安杰走出了竹林。
此时正值中午,太阳当空酷烈,安杰仰头,刺目的金光让他无法睁眼。他的内心感觉一阵刺痛,酸楚席卷而来,这是一种他从前没有经历过的心痛。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身上受的那些伤还在剧烈地泛痛,他腹中已经饥肠辘辘,可他全然不在意这些,他只想快点找到赵小倩,找到一个活着的赵小倩。他不敢去想象赵小倩的死亡。他觉得,赵小倩一定是又经历了什么大难,所以才杳无音讯的。他不会想到,赵小倩如今正在饮马客栈里,她正在百般温柔地伺候林萧这个无耻之徒。安杰不会懂得,他的爱是多么不值钱。
安杰跌跌撞撞地,又走上了一条新的大路,这条路通向另一个城镇,安杰决定继续去寻找。
饮马客栈里,喧嚣熙攘,南来北往的人络绎不绝,大部分人只是在这里吃顿饭、喝碗水、喂个马,然后就继续上路,为生活而奔波。只有小部分人会住店。因为这里南来北往的人多,所以这里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的人也多,什么小偷、小贩、骗子、乞丐、流莺、暗娼,无所不包。因此,赵小倩也是越来越讨厌这里。她在这里做林萧包养的金丝雀,会让她感到自己和外面那些流莺、暗娼没什么区别。这种类别上的近似感,让她对自己感到极度恶心,也对生活感到极度恶心。可是没办法,她现在只能栖身在此地,她只能依附于林萧。好在这里没人知道她从前是王妃,否则她真是无地自容。
林萧又来了这里一回,和赵小倩缠绵了一番,然后匆匆离去。赵小倩对林萧自然是笑靥如花、极尽体贴。这些都是她装出来的。林萧走后,她就冷冰冰地像座冰山,她厌倦极了这样的处境。其他客房里的男人,也有招了流莺进去伺候的,他们和林萧没有区别,赵小倩也和那些流莺没有区别。
在破庙混战中,赵小倩由于受到了安杰的拼命保护,所以她也没有受到什么大的伤害。但是她之前受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她之前被李大花所率领的亲友给围殴,她受了很重的伤,之后,她在安杰家里养伤、调理,虽然可以说是好了个七七八八,但也总不是痊愈。比如说,她的盆骨、膝盖等处还会隐隐作痛,她的大腿、后背还有几处皮外伤没有长好,等等。可是,林萧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她这些,他都没有问过她“你痛不痛”“你需不需要敷些药”,他的关心总是只局限在卿卿我我上。他似乎只是喜欢向她索取温柔,而他付予她的也似乎只有粗暴的发泄。赵小倩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但是她却渴望被关心,她渴望被一个真正的男人给真正地关心。而林萧给不了她这些。说穿了,她也知道,她和林萧之间只有交易。就算是和江南王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只感觉自己是在和王爷做交易。她也希望有人能暖她的心,可是谁能做到呢?
赵小倩想起了安杰。在这个嘈杂的午后,她分外怀念安杰。她不知道安杰如今是否安好,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后是否还能见到安杰。也许,两人今后都不会有缘再见了,她略带惆怅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