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揭露,如同将世界的疮疤与终极阴谋血淋淋地撕开。
领域内死寂一片,唯有法则湮灭的无声悲鸣在回荡。
就在这时,宁嘉笙染血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复杂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
她强忍着直视神影带来的灼痛,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领域的死寂,带着一种完成宿命约定的意味:
“原来如此. . . . . .世界的毒瘤,自救的囚徒,真是. . . . . .可悲又可憎。”
“不过,在这一切开始之前. . . . . .”
她抬起流血不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不可名状的光晕,“第三个问题。”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
嗡!
那完美无瑕、吞噬一切的天道身影,竟产生了一丝极其明显的、近乎人性化的凝滞。
仿佛某种被深埋的契约突然被触发,领域内的时间与法则,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短暂的凝滞之后,天道那空灵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那声音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无奈又果然如此的喟叹:
“呵. . . . . .汝,果然会在此刻问出。”
“也罢。吾之神念与汝之约定,亦是吾之意志。吾之承诺,永恒有效,永不欺汝。”
祂的声音带着一种俯瞰时光长河的淡漠,却又奇异地遵守着那看似渺小的约定,“问吧,此乃最后一个问题。”
宁嘉笙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充斥着绝望与阴谋的领域气息吸入肺腑,刻入骨髓。
她的问题,带着洞穿一切的锋芒:
“你——这所谓的‘污染之源’、‘堕天之魔’——你究竟是什么?”
“或者说,你的‘污染’,从何而来?是什么让本该无情的天道,滋生了吞噬自身的‘癌’?!”
这个问题,石破天惊!
妖皇与无双仙尊的意志瞬间紧绷,这是他们对抗多年也未能触及的终极谜团。
天道那完美的身影,在光晕之后,似乎沉默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那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无喜无悲,却仿佛在陈述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宇宙真相:
“吾,是世界规则运行中,不可避免产生的. . . . . .熵之结晶。是秩序趋向混乱的必然,是万物生灭循环中淤积的‘残渣’与‘怨念’。”
“纯净天道,维系着冰冷精确的‘存在’。而吾则承载着所有在规则下挣扎、毁灭、不甘、渴望‘意义’与‘改变’的. . . . . .众生意志的暗面。”
“吾是此界自生的癌。是规则本身在无尽时光中. . . . . .孕育的. . . . . .自毁之种。”
“所谓‘污染’,非外力所致,乃是这世界渴望‘进化’、‘超越’冰冷规则桎梏. . . . . .却最终失控扭曲的本能。是众生对‘既定命运’无声的诅咒与反叛,汇聚于规则核心,最终诞生了吾。”
祂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万物根源的冰冷:
“纯净天道欲抹杀吾,是规则的自洁。吾欲取代祂,统御一切,赋予这混乱意志以‘秩序’与‘意义’,亦是这世界暗面本能的自救。”
“吾之存在,本身就是此界最大的悖论与宿命。”
真相竟是如此绝望。
污染源于世界自身——天道与邪魔,竟是规则一体两面的撕裂与内战。
而众生,既是受害者,又是这“癌”的源头。
宁嘉笙心神剧震,几乎站立不稳。这答案比她想象的任何域外入侵都要恐怖千百倍。
“问答终结。”
天道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漠然,“承诺已履。”
祂那完美身影开始变得虚幻缥缈。
“等等!”
宁嘉笙嘶声喊道,“还有一个问题——代价呢?!你回答我,仅仅因为那个承诺?!”
天道的身影即将彻底融入暗界,那空灵的声音留下最后一句,带着一丝奇异的、近乎温柔的残酷:
“承诺是其一。”
“其二. . . . . .”
“吾说了,汝是天道宠儿,是此界唯一的变数,是祂对抗吾的唯一希望所寄。”
“亦是吾. . . . . .最完美的‘容器’。”
“告诉你真相,让你在绝望中挣扎,在明悟中反抗,看着你这枚凝聚了祂所有‘偏爱’的棋子,最终是净化吾,还是. . . . . .成为吾. . . . . .”
“这不正是. . . . . .神与神之间. . . . . .最盛大的戏剧吗?”
“吾与祂唯一的‘偏爱’,都在汝身了。虽然. . . . . .”
那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嘲弄,“汝未必想要。”
“我的确厌恶卷入这场游戏,但是,既然已经身在其中,非得做出选择的话,我必然是不会选择你的,因为——”
宁嘉笙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天道眷顾,或为世界存续之机变。而你之欲念,不过是一己之私。”
“机变?存续?”
光晕中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孰是孰非,终局自见。封锢已除,枷锁已开。”
祂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声音如同从九天之外传来:
“宁嘉笙,吾在神座之上,静候汝. . . . . .化神登临。”
“待汝化神,便是汝这宠儿,向父母证明——汝之‘天命’,究竟是救世之光,还是——”
“. . . . . .献给吾的,最完美的祭品。”
星屑光路消散,光晕身影隐没于黑暗。
领域的对抗依旧,却弥漫着更深的沉重与绝望。
那关于世界自生之癌、众生共业、以及自身作为“双重祭品”的终极真相,如同亿万钧玄冰,沉甸甸地冻结了她的思维。
“救世之光. . . . . .还是. . . . . .祭品. . . . . .”
宁嘉笙染血的嘴唇无声翕动,重复着那残酷的宣判。
淡金色的血泪混合着冷汗滑落,在冰冷虚空中凝成微小的血珠。
神魂撕裂的剧痛与认知颠覆的眩晕,让她几乎无法维持悬浮的姿态,身形摇摇欲坠。
天道那近乎无解的逻辑——利用她“天命宠儿”身份作为自身存在的辩护,将她置于净化者与容器双重绝境的棋局——构筑了一个令人窒息的绝望牢笼。
就在这绝望的冰点,几乎要将她意识彻底冻僵的刹那——
“宁嘉笙!”
一声低沉、威严、蕴含着无尽岁月沧桑与此刻沉重疲惫的呼唤,骤然撕裂了领域的死寂。
是妖皇明熠!
妖皇的金色眼眸沉凝如万载寒潭,火焰虚影中,清晰无比地映照出破碎的景象与意念——
那是无数仙尊与妖皇本尊,屹立于大陆各处神器枢纽之上,面容决绝,正共同燃烧本源,启动那禁忌之法。
大陆崩裂,魔域裂缝如狰狞巨口吞噬万物。而画面的核心,是前世巅峰的宁嘉笙,眼中带着洞悉一切后的牺牲决意。
“那是上一个轮回的终局。”
明熠的声音沉重如山岳,带着难以磨灭的挫败感,“吾等败了,败在对‘天命’掌控的悬殊。最后关头,吾等倾尽所有,启动大陆所有远古神器,欲强行回溯时间,重开此局。”
“然而!”
妖皇的声音里没有悲泣,只有一种面对绝对力量的冰冷认知,
“祂是神。执掌时间与规则!在回溯的洪流中,祂篡改了轨迹。时间没有回到决战前夕. . . . . .而是. . . . . .直接逆转到了三百余年前,汝尚未降生之时。”
“!!!”宁嘉笙神魂巨震。
“回溯之后,除祂之外,众生皆失去了未来的记忆。”
火光微微摇曳,传递着一种深刻的无奈,“神器因那一次超越极限的终极回溯,已然尽数崩毁或陷入永恒沉寂,再不可用。”
“而祂. . . . . .”
明熠的金眸锐利如刀,锁定天道消失的方向,“在吾等失忆、力量亦因回溯而衰减的‘初始’时刻,选择了直接夺舍吾身。”
画面碎片闪现:全盛时期的妖皇明熠在曜日宫中,被无形的天道意志侵入,发出震天动地的痛苦咆哮。
九曜真火与至邪天道意志激烈交锋,最终. . . . . .夺舍失败!
妖皇真身崩解,以躯体构筑囚笼。天道意志亦受重创,被困曜日宫深处,转而开始编织污染之网,静候新的“容器”。
“这便是三百年前,曜日宫剧变的真相。”
明熠的声音带着一种耗尽心力后的苍凉,“吾身为被夺舍者,又曾登临此界之巅,在漫长对抗中,得以窥见那次回溯的些许碎片,这也是吾能指引你的微末缘由。”
“如今,”明熠的金眸转向宁嘉笙,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不忍、有沉重、有身为长辈面对残酷现实时最深的无奈,但最终,都化为一种托付于末路的、沉甸甸的希冀。
“时间. . . . . .即将再次走到. . . . . .当初吾等启动回溯的终末之点。外界空间裂缝频现,魔域连接加剧,此乃时间线收束之兆。”
“无双仙尊与吾,皆已是风中残烛,仅余这点意志残存. . . . . .”
海棠树影微微摇曳,传递出无声却无比坚定的支持与悲壮。
“神器已毁,这一次,是最后的机会。”明熠的声音越发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登临化神,斩断这无休止的轮回——”
他深深地看着宁嘉笙,那眼神包含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沉重到无以复加的嘱托:
“此界未来. . . . . .系于你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