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第三道. . . . . .直至第六道雷劫,转瞬即至!
天劫无情,更无半分喘息之机。
一道快似一道,一道凶过一道,一道诡谲莫测更胜一道。
赤红火雷,携焚天煮海之威,所过之处空气扭曲燃烧,直欲焚尽元神;
蚀魂阴雷,无声无息,蕴含腐魂蚀魄之力,如跗骨之蛆,妄图钻入识海;
冻结空间的冰雷紧随其后,极寒弥漫,光线亦似凝固,于她周身凝结层层冰晶囚笼;
撕裂大地的庚金之雷破空而至,锋锐无匹,金铁交鸣之声铿锵刺耳,似要将她连人带剑斩作齑粉. . . . . .
各具毁灭之威的劫雷,如九天垂落的雷神之鞭,又如天道意志具现的惩戒之矛,接连不断、狂轰滥炸而下。
宁嘉笙的身影,于末日雷海与空旷殿宇之间,化作道道模糊残影。
她不再硬撼,将身法催动至超越极限之境。
每一次闪避,皆擦雷霆边缘而过,衣袂焦灼,发丝燎断。
每一次格挡,皆以那柄在雷光中哀鸣又强化的本命剑赤焱,或以精妙入微的剑势引偏、卸力、以柔克刚、乃至借力打力。
剑光纵横捭阖,或如游龙惊鸿,或如磐石不动,与各色劫雷疯狂碰撞、湮灭、周旋。
每一次剧烈碰撞,皆令她如遭重锤,口中鲜血汩汩,身上崩开新创,几乎将她染作触目惊心的血人。
每一次碰撞,赤焱震颤哀鸣更甚,裂痕增多,剑身光芒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便要碎裂。
然,在下一道更狂暴劫雷的淬炼与宁嘉笙那永不屈服的意志灌注下,赤焱又总能奇迹般维持形态,未曾崩解。
且剑锋之上那金红交织的流光,在反复的毁灭与重生中,反愈发凝练、纯粹,隐隐透出一股破灭万法、斩断因果的凌厉道韵。
仿佛这劫雷,正是它最好的磨刀石。
宁嘉笙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肉身反复撕裂,又在妖族强大的自愈力与残余灵力下艰难修复。
每一次愈合,皆带着雷霆留下的灼痕与寒印,骨骼泛起莹莹玉泽,却又布满细密裂痕,如精美瓷器,在破碎边缘绽放着顽强的生机。
她的意志于这无休止的剧痛中千锤百炼,如同正被锻打的神兵,眼神却愈发锐利、沉静、冰冷如万载玄冰,直刺那冥冥天道。
天道之声持续侵蚀,欲瓦解其志:“看,此力在改造汝,在亲近汝. . . . . .汝本就是吾意志之延伸,何苦抗拒这注定的宿命?拥抱这力量,拥抱汝之归宿,汝将获无上权柄与永恒. . . . . .”
宁嘉笙咬紧牙关,齿缝间尽是血腥。
她未回应这蛊惑低语,只将全部心神凝聚于手中剑、脚下步、眼前不断劈落的劫雷。
她的世界,唯余战斗!唯有战斗!
六道劫雷,她竟以这伤痕累累之躯,以这柄在毁灭边缘挣扎求生的赤焱,生生扛下。
代价,惨烈至极!
身躯如布满裂痕的琉璃,随时崩碎,血液几乎流尽,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然,她手中那柄赤焱,却在这场毁灭与重生的洗礼中,如真正的浴火凤凰,散发出令人心悸、仿佛能斩开天地法则的恐怖气息。
剑身上那些狰狞裂痕,非但未削弱其威势,反如古老战纹,铭刻着不屈与抗争,流淌着金红交织、似有生命的流火。
第七道雷——炼心劫,转眼而至!
雷霆裹挟着扭曲的心魔之火,将宁嘉笙的意识拉入混沌的记忆漩涡。
凌霄峰上,那位强大清冷的仙尊,此生唯一的温柔尽付于亲手抚养长大的弟子。
予“她”——这半妖孤儿唯一庇护与温暖的严师慈父。
他亲授道法,严厉中暗藏关切;他隔绝外界风雨,只为护她周全。
这份独一无二、深沉如山的守护,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光。
宁嘉笙看到,阿笙眼中,无时无刻不盈满对青莲仙尊纯粹的孺慕与依恋。
然,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日常之下,一个由天道精心编织、伪装成她自身杂念的心魔,悄然滋生。
心魔如附骨之疽,时刻于她识海深处低语:
“看啊,他待你多好. . . . . .早已逾越师徒之谊. . . . . .”
“你乃半妖,血脉不纯,身份卑微,他为何独独垂青?若非. . . . . .”
“本座为何而生?这悸动. . . . . .这欲长伴其侧的渴望. . . . . .当真是弟子对师尊应有之情么?”
“不,此乃亵渎!此乃对如父如师之人的大不敬!是忘恩负义!是玷污其清誉与圣洁!”
心魔将那至纯孺慕,恶意扭曲、放大、染上禁忌之色。
她伪造令人面红耳赤的幻境,将师尊关切的眼神解读为暧昧,将严厉训导曲解为失望疏离之兆。
她在阿笙意识里反复灌输:“你的存在,你的妄念,本身便是对师尊最大的侮辱。”
“你的血脉是污点,你愧对其养育之恩!你——不配立于他身侧!唯有换心无旁骛的我留下,方可洗净你的罪孽,保全其清名。”
“我没有. . . . . .我不是. . . . . .师尊. . . . . .”
在极度的恐惧、羞耻与自我厌弃中痛苦挣扎,阿笙无法分辨这滔天罪恶感真假,只觉无颜面对师尊,无颜面对这世间。
在心魔日复一日的侵蚀与最终致命一击下,绝望如冰潮将她淹没。
最终,在冲击结丹境不敌心魔时,阿笙选择自绝经脉,以死“赎罪”,“终结”这份被扭曲成滔天罪孽的孺慕之情。
就在阿笙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心魔狞笑着撕裂空间屏障,将宁嘉笙的魂魄强行拉扯入内,塞入了这具躯壳。
骤然得知阿笙死亡的真相,纯粹是因为心魔的欺骗,身处天雷之中的宁嘉笙也忍不住厉声斥道:“卑鄙无耻的东西!”
“汝觉得吾卑鄙无耻?”
天道的语气带着几分愠怒,“汝就问心无愧乎?汝所谓的穿越,亦不过是一场卑劣的偷窃。汝窃取了她的生命,她的身份,却未曾接过她本该承受的痛苦与绝望。”
天道的声音萦绕四周,精准刺向宁嘉笙灵台深处最隐蔽的角落:“她死了,而汝却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一切——天下第一剑仙师尊毫无保留的偏爱与庇护。”
“青莲待汝如珠如宝,倾囊相授,纵容汝一切任性。这份无条件的、深沉如山的父辈之爱,是她至死都认为自己不配拥有、甚至觉得自己玷污了的珍宝。”
天道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洞悉人心的恶毒指控:
“宁嘉笙,承认吧!虽然最初被强行拉入这具身体时,汝或许挣扎过、抗拒过,但很快汝便发现. . . . . .汝开始庆幸!”
“汝庆幸是她死了,庆幸占据了她的身份,得到了这具天赋卓绝的身体,更得到了她那位强大、清冷、却对弟子百般纵容的师尊!”
“这份无条件的偏爱,是汝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从未得到过的珍宝。汝甚至贪恋那一点温暖,连她死去的妖族母亲也一并欺骗。”
“现在,如实回答吾,汝心底深处,难道当真不曾有过一丝窃喜?”
这诛心之语如同最锋利的毒刃,狠狠刺入宁嘉笙内心最深处那可能存在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隐秘角落。
巨大的羞耻感与自我否定如同海啸般要将她淹没。
是啊,宁嘉笙清楚自己不过是世间芸芸众生中的俗人一个. . . . . .师尊与阿娘这般的长辈慈爱,谁不贪恋呢?
自己. . . . . .难道真的在庆幸?
剧烈的痛苦与混乱几乎令她神魂失守。
然而,就在这化神期雷劫的最深处,当那“庆幸”二字如同惊雷在她意识中炸响,宁嘉笙陡然触碰到了——一段被有心掩埋的身世真相。
轰隆!
非是雷声,而是灵魂本源深处传来的、如同宇宙初开般的剧烈共鸣。
一道尘封的、跨越了时间与轮回的枷锁,被这剧烈的冲突强行震裂。
更加庞大、更加古老、带着时间回溯特有混乱气息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星河般涌入她的意识。
她看到了——在时间回溯的洪流之中!在那次妖皇与仙尊们倾尽所有启动的、试图逆转终局的时间长河倒流之际——属于宁嘉笙的魂魄,正随着回溯之力被拉扯向过去。
就在这混乱的时空节点,一只由纯粹天道规则与冰冷意志凝聚的、闪烁着无情寒光的金色巨手,悍然插入了回溯的洪流。
巨手之上,握着一柄由“因果”与“命运”法则凝聚的、闪耀着裁决之光的金剪。
“吾,看见了——下一次的阻碍. . . . . .此子情感过盛,羁绊太深,执念过重. . . . . .是为杂质,易生变数。”
天道冷漠的声音在回溯乱流中响起,如同最终的宣判,“需. . . . . .重塑。剥离无用,留其精粹。”
金剪落下——
嗤啦!!!
那道在回溯中显得尤为脆弱的魂魄,被硬生生裁作两半!
一半携着更加纯粹、更易被天道引导掌控的“道骨”与部分核心记忆,作为控制锚点,被金色巨手牢牢攫取。
另一半,则带着被天道视为“杂质”、“尘缘累赘”的情感与记忆,被天道如弃敝履般,随意抛入了回溯产生的、更加狂暴的时空乱流深处. . . . . .
最终,坠入了宁嘉笙曾生活了二十五年的那个世界.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