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物品堆得如小山一般,韩明章倚在门框上,问道:“这些便是所有的?”
鹏辉道:“客栈诸人的行李全数都在这里了,”将那玉佩递给韩明章:“少爷,物归原主,您总该安心了。”
韩明章收入怀中,走到桌前一件一件看过:“哪些是谷雨的?”
“这几件。”鹏辉将包袱挑起来,韩明章解开包袱抖了一桌子,撇了撇嘴:“穷鬼...这是什么?”他注意到了那个圆筒,顺手捡了起来,拧开盖子,将那张人皮抓在手中。
“画的似乎是百合,不过料子倒有些古怪...嗯?”鹏辉伸手摸了摸,脸色当即变了:“是人皮!”
韩明章像被蝎子蛰了手,一把扔了出去,嫌弃地道:“这姓谷的原来也不是什么好货,去准备吧。”
鹏辉答应一声快速离去。
韩明章看着满桌的零碎,各人的衣物、防身的兵刃、竹篓、那棵引发血案的百年老参、胡琴......
他老实不客气地将那棵老参捡起:“这可是件好东西,其他的嘛,哼哼...”
盏茶功夫,鹏辉再次走了进来:“少爷,已经安排妥当了。”
韩明章目光变得阴狠,鹏辉咽了口唾沫:“少爷可是想好了,好几条人命呢,万一泄露了消息可还了得?”
“怕了?”韩明章反问一句,鹏辉没有吭声,韩明章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又不是第一次做,怕什么?将人杀了,拉到城外抛尸荒野,即便有心人追查,便推到蒙古人身上了事,谁又能想到是咱们下的手。”
“这次不一样,”鹏辉摇了摇头,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底:“那谷雨是京城有名的捕快,其他几人也都各有背景,一个不慎可能将火引到自己身上。”
韩明章指着桌上的小山:“只要将这些一并烧了,他们就如人间蒸发,即便是最精明的猎犬也无从找起,我看你呀,是被这几日的遭遇吓丢了魂,有少爷在此,莫怕。”
他的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鹏辉知道不能再僵持下去了,拱手道:“少爷,我知道了。”
韩明章宽慰道:“这里是广宁,是咱们爷们儿的天下,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你只管放心去做,少爷不会亏待了你。”
鹏辉感激道:“谢少爷赏识。”
谷雨和彭宇在漆黑的房中静静地等待着,忽听不远处胡小玉的声音响起:“有喘气的吗,你们怎样了?”
彭宇从床上窜起来:“还活着呢。”
那边厢邹大哥怯怯的声音传来:“怎么也不见人理睬咱们,别是忘了吧?”
这些人被分别拘押在小院各处房中,在惶恐不安中忍耐了许久,此时终于按捺不住,你一言我一语隔空喊起话来。
院外忽地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谷雨将彭宇一把按住。
房门猛地推开,鹏辉领着四名五大三粗的恶仆闯了进来,彭宇吓得缩在谷雨身后,谷雨沉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做个了结,”鹏辉阴恻恻地道:“带走!”
四名仆人上前将谷雨和彭宇架起,不容分说拖起便走。
后院之中火把猎猎作响,谷雨和彭宇被人押着穿过花坛,在湿漉漉的土地上跪了下来,四名仆人反扭其关节,谷雨和彭宇不得不低下头来,韩明章穿着大氅走到谷雨面前:“小谷捕头,你当初折我的面子,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谷雨从对方的神情中意识到事态正在向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你疯了不成?我是顺天府的捕快,来此执行公务,你杀了我,如何向朝廷交代?”
韩明章袖着双手,好笑地看着谷雨:“交代个屁!姓谷的,我当初说过什么,想要抓我也要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否则便是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言犹在耳,你怎么不知悔改呢?”
彭宇惊怒交加,破口大骂道:“狗东西,老子不怕你,有本事你便宰了我,皱一皱眉头便是你这龟孙子养的!”
韩明章眉宇之间煞气凝结,他从鹏辉手中夺过钢刀,一步一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我倒是教你看看,小爷有没有这个本事。”
四下里的仆人手持利刃火把,目无表情地看着,似乎眼前这一幕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谷雨看在眼中,不由得遍体生寒。
韩明章将钢刀举起,双眸中杀气大作,手腕一沉,锋利的刀刃挟着风声直向谷雨头颅而来。
“慢着!”
一声大喝自院外响起,韩明章一惊,张目看去,但见李如柏领着兵丁大步流星走了来。
韩明章惊呆了:“大...大哥!”
再看李如柏面沉似水,劈手将他手中钢刀夺下,甩手便是一耳光。
“啪!”
声音清脆悦耳,本就有些醉意的韩明章打了个趔趄,两腿一软,坐倒在地。
谷雨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还没回过神来,李如柏两臂将他搀起:“你是谷捕头对不对?”
谷雨点了点头:“正是...正是在下,您是?”
虽然眼前的男子从未见过,但这么大的排场,定然不是等闲之辈。
“我是李如柏。”
谷雨一惊,再次跪倒在地:“卑职谷雨参见都督大人。”
李如柏将他搀起:“某身体抱恙,早就退了,”指示肖旺:“愣着作甚,还不快将人放了。”
肖旺一声断喝:“放人!”
手下兵丁齐声应是,当下便有两人抢过彭宇,其余人等则奔了客房,将老吴、牛大力一干人等从房中解救了出来。
韩明章被鹏辉搀起,战战兢兢地看着李如柏,李如柏气得脸色铁青:“你妈了个*的,幸亏老子留了个心眼儿,擅杀朝廷钦差,你活腻歪了是不是?!”
韩明章吓得一激灵,话也说不利索了:“大...大哥...”
李如柏一摆手:“别,你是我祖宗!”转向谷雨,僵硬地笑了笑:“小谷捕头,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说法。”
他一忽儿彬彬有礼,一忽儿粗鲁不堪,自己不觉得怪异,反倒是谷雨有些别扭,见他明明气极,仍不忘挤出笑容,那模样不忍直视,只得施礼道:“我相信都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