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看着胡二献上来的“黄土”。
如果胡二不说，他绝对想不到这是面粉，就像他绝对想不到岳川说过的一种名叫“芯片”的东西是沙子做的。
“你确定这东西成本低廉，而且能无限量产？”
“确定！太确定了！生产的速度我自己都害怕。”
大黄认真地听，一边听一边研究硬面团——虽然有经天纬地之能，但庖厨恰恰是他的空白领域。
胡二似乎早已发觉，于是解释道：“面团刚开始是柔软的，具有可塑性，能够做成我们需要的形状，或者制作成类似砖块一样的标准件。无论怎么切割、雕琢、打磨，都不会影响材料的功效。”
酵母菌生成的洞天阵法太小了，太细微了，寻常手段根本破坏不到它们，就算破坏一两个也无伤大雅，根本不影响整体功效。
大黄“哦”了一声，“也就是说，这个材料可以像泥巴一样，轻而易举制作成陶器？”
“对！就是这样！”胡二继续解释道：“大师兄可还记得师父说过的一种顶级陶器制作方法？”
“嗯，哪种，老师说过的太多了。”
胡二说道：“师父曾经讲过，古之大匠把麻袋沉入黄河，水中漂浮之细泥通过麻袋空隙进入其中，经年之后得细泥斤余。随后以细筛滤除水草、杂质，细泥沉淀，撇去清水，下层膏糊入袋，以重物压之，挤出水分，得澄泥。”
大黄想起来了，暗暗点头。
当时土地庙刚起家，所有弟子都在日以继夜的制作陶器和板砖，付给那些磕头的精怪。
一开始大家手艺生疏，制作的东西残次品居多，不是有孔眼就是开裂。
后来日渐熟练，可还是无法提升良品率。
老师向大家说道：“制作陶器不是随便挖一块泥土就行，这其中大有门道。”
然后就是对土质的选取，对土料的炮制等等。
弟子们制作陶器也不讲究，挖一块泥土捏成型，加持土咒就完事了。
后来才明白，土里面除了草根之类的杂质，还有有机物、腐殖质、微量元素等等。
不同地方的泥土，细节上也不相同，制作的陶器多多少少都有些差异。
没错，就是“细节”。
但是细致到什么程度呢？
以前，大黄以为最多也就是细致到“微尘”的程度，现在大黄才明白，哪怕一粒微尘，上面也能雕刻出成千上万个“洞天”阵法。
“大师兄，师父说的那个‘澄泥’之法，从河中取泥就要一载，阴干静置消除土中生机又要一载，再加上其他工序，怕是得两年半。即便如此，入窑烧制也有失败率，成品不过十之二三。”
大黄点头，确实是这样。
寻常工艺精益求精，就是得堆时间，用海量的时间去追求细节。
可是，耗时两年半制作一块澄泥砚，又或者其他澄泥制品，值得吗？就算值得，居高不下的成本又如何在诸天万界推广？
再看手中的面团，无需河中取泥，无需阴干静置，也无需其他杂七杂八的工序，直接就是最细节——细到极致，无法再细。
最重要的是快！
“胡二，你说句实话，这东西的产量，最高能达到什么程度？”
“不知道。”
“哦？什么意思？”
大黄眉头一皱，这种关系到诸天万界前途未来的事情，胡二竟然来了一句“不知道”。
“大师兄，你先听我解释！老面神会随着投入面粉的多少膨胀，就像一个吹了气的皮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产量也就随之增长，完全可以说是无限。”
大黄瞬间明白过来，不是胡二马虎大意，而是产量取决于投料多少。
投料越多，面团膨胀越大，产出的材料也会在边际效应下几何倍数增长。
需要多少“黄土”，只管投入相应比例的面就行了。
毫不夸张的说，无论自己有多大的需求，都能满足。
大黄问道：“这个东西……如何开发利用？”
胡二挠了挠头。
他也没仔细思考普及应用的问题，直接风风火火跑了过来。
东西是好东西，但怎么落地呢？
怎么走进千家万户，甚至诸天万界，改变万物众生的生活和命运？
“大师兄，你还记得师父说过的‘一沙一世界’吗？”
“记得！”
“那么， 大师兄再看这个，你还觉得师父是夸张吗？”
之前岳川确实说过这句话，也解释过其中含义。
大意就是哪怕一粒沙，也可以成为一方世界。
可是今天，看到“黄土”面团，大黄对这句话有了新的理解。
因为，这个面团里面真的有一方世界。
老师真是太了不起了，早早就预言到了今天，而自己，哪怕看到实物，还无法完全领会老师的思想和高度。
“胡二，按照老师说的澄泥制品，我们可以将这个面团干燥、粉碎，然后制作成一种全新的炼器材料，就像‘澄泥’一样，至于其他人，想制作什么样的法器，自己捏就是。如何？”
胡二哈哈一笑，“大师兄所言极是，干燥粉碎之后虽然会对材料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坏，但是残余的效果依旧胜过当世千百倍，甚至上万倍。就拿那个洞天秘境的妖族来说，如果他们有‘黄土’制成的材料，肯定能修复洞天秘境，甚至令秘境功效提升十倍百倍，运转时间也大幅延长。”
大黄轻轻“嗯”了一声，暗暗点头，心中却否定了胡二的说法。
不是十倍百倍提升，而是千倍万倍。
洞天秘境的妖族炼器手法倒是上乘，但受到时代的局限性，阵法核心部件非常粗糙。
说个不恰当的比喻，这就是石器时代的“旷世之作”。
再怎么高端大气上档次，遇到同样是“石器”的芯片，也被秒杀得渣都不剩。
精度？
都不是一个次元的东西，有什么可比性？
如果换成“黄土”制成核心部件，其他构筑阵法的主要材料也都使用“黄土”，洞天秘境就是真正的“间”，或者“界”了。
胡二继续说道：
“大师兄，除了风干、研磨粉碎，我们还可以售卖一些整块的‘黄土’，因为受到的损伤比较小，产生的功效也更强。”
“前者可以不受限制，售卖给普通百姓，让他们自己练手；后者就需要有一定资质的炼器师才能获得，整块材料，他们炼制出的作品也更加强大。”
“我们可以控制整块‘黄土’的尺寸，来达到限制的目的。比如一立方厘米的黄土，就是一个基础单位，再向上是八立方厘米、二十七立方厘米……”
大黄眼睛一亮，他瞬间理解了胡二的意思。
粉末虽然可以重新和成面团，但是里面的洞天阵法已经被打乱，根本不可能恢复，就算制作出来的器具其功效也被限制在一定范围内。
虽然如此，也足够寻常百姓日常生活所用，甚至远远超出日常所需。
但整块的“黄土”，内部洞天阵法结构完整如初，没有受到任何破坏，制作出来的器具功效是粉末百倍、千倍，甚至更高。
前者最多也就是捏一些粗糙的瓶瓶罐罐，后者可以制作更高端、更精密的物品。
而决定这些物品属性极限的，就是“黄土”块的大小。
一厘米的黄土块，制作出来的东西再怎么性能卓越，也不可能超越两厘米的黄土块。
只要掌握黄土块的产销渠道，就能把诸天万界牢牢控制在手中。
大黄双眼一眯，“胡二，这个东西怕是要管控起来，不能随意流出。”
胡二也明白这个东西事关重大，绝不是胡三、胡四它俩能把握住的。
于是恭敬说道：“一切听凭大师兄做主，我会叮嘱舍妹，叫它俩不再钻研此道。”
“这是什么话！”大黄摆了摆手，“正是因为胡三、胡四的钻研，我们才能拥有此等逆天的材料，掌控足以影响诸天万界的机缘，如果因为这个东西太过杰出就各种限制，以后还有人会钻研大道吗？就算钻研出了，还会上交给我吗？”
胡二连忙一百八十度转弯，“是我误会了，回去之后我就夸它俩，叫它们再接再厉，继续钻研出更多类型的老面神。”
大黄“嗯”了一声，“既然洞天阵法可以被酵母菌学去，并且形成本能，其他阵法、符篆、铭文应该也可以，一法通、万法通！”
“对啊，大师兄你说的太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好了，别拍马屁了！”大黄摩挲一下手中的面团，感叹道：“老师之前说过，最廉价的沙子，也能制作成最精密的芯片，更是以此为基础，衍生出一种‘硅基生命’。你说，我们用‘黄土’能不能也衍生出一个崭新的生命？”
胡二捏着下巴想了想，“大师兄，按照师父的说法，我们无论人族还是精怪，都是碳基生命，面粉也是碳基物质，所以我觉得‘黄土’未必能催生出一种崭新的生命，但一定能把我们提升到超越硅基生命的程度。”
大黄哈哈一笑，“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有了洞天黄土，以及更多其他型号的黄土，我们的文明肯定会爆炸式的发展、飞跃，超越老师讲述的硅基文明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黄土文明才是最强的文明！”大黄声音平淡，却毋庸置疑。
随即，二人迅速敲定了对“黄土”的开发。
胡三、胡四在土地庙的厨师职位依旧保留——这不是工作，而是身份、地位、荣誉。
除此之外，它俩又多了一个“黄土”的头衔，专门研发、生产、改良黄土。
成品黄土经过灭活、干燥、切割制作成各种规格的黄土晶块，供应人皇体系下的诸天万界。
各个世界的系统商城又多了一种新商品，以及这个新商品衍生出的诸多周边。
至于边角料，就研磨粉碎，用来供应普罗大众。
于是，诸天万界有了一个传说：所谓的黄土，本质上就是面粉。
持这种观点的人很多，而且列举出诸多证据，最关键的就是，这东西放进锅里炒一炒，跟炒面一个味。
当然，人们总会觉得，这东西比炒面更加美味。
然而更多的人反驳这种观点，拥有特殊能力的黄土怎么可能是面粉？有本事你用面粉制作出空间道具啊。
有人向人皇求证，却被大黄一句“秘密”化解。
双方吵来吵去，最终衍生一个中和的观点——黄土是一种特殊材料，或者特殊能量，只是为了保密掺入面粉。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也都理解，毕竟大街上卖炊饼的都有自己的秘方。
姜国的大郎炊饼就是靠着独家秘方在诸天万界到处开分店，成为最成功也最具影响力的美食产品。
这种争论从黄土诞生之日起就开始，一直持续了上万年，最后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
而这种争论对诸天万界最大的影响就是——穷得吃土——这句话被从词典里删掉了。
吃土不再是表示贫穷、拮据，而是富裕的象征。
能够把价值不菲的炼器材料当饭吃，这是何等的奢侈。
而随着“黄土”晶体的开售，姜国第一个受益，然后是中原世界，再涟漪般的扩散到诸天万界。
刚开始，大黄只售卖1立方厘米的晶体。
因为其中洞天阵法密布，小小的晶体可以产生百万倍以上的空间压缩比率。
换句话说就是，以这个晶体为核心，可以制作出最低1立方米的空间法宝，这是最低。
如果手艺精湛，空间会变得更大，但是受到晶体的限制，这个“大”也有极限。
估算下来，大致就是1立方米到10立方米之间。
想要突破这个极限，单凭手艺很难，只能寻找更大的晶体，而这种晶体被人皇绝对掌控。
黄土晶体，几乎就是人皇权力的象征，如果能制作出类似的物品，岂不是能分享人皇的权力？
动这个念头的人不是没有，然而所有的模仿者都死在第一步——他们得先弄明白黄土究竟是土，还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