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居正的劝慰下,徐学谟才答应不再上疏,安抚好徐学谟,张居正确实准备就此事劝谏朱载坖一下,不过张居正也很清楚,朱载坖和高拱关系深厚,这次朱载坖对于高拱的去世确实是十分伤感,不仅辍朝三日,而且对于高拱的身后事极备哀荣,所以朱载坖内心明知给高拱赐十字功臣勋号与大明旧制有很大的抵触,礼部尚书徐学谟也三次上疏,朱载坖仍旧留中不报。
张居正没有第一时间就上疏讨论此事,但是等待了两三日,在朱载坖心情平复下来之后,张居正才请求召对,张居正来到文华殿,行礼之后向朱载坖询问是否已经看过礼部尚书徐学谟的奏疏,徐学谟的奏疏朱载坖当然是已经看过了,不过朱载坖采取留中的办法,已经说明了朱载坖的态度。
所以当张居正问到此事的时候,朱载坖有些神色不善的说道:“张师傅也认为朕的恤典不合时宜?还是说觉得高师傅不配?”
张居正当然不敢说是因为这个原因来劝阻朱载坖不要给高拱上十字功臣勋号的,张居正也向朱载坖的陈述了自己的想法,其实和徐学谟的说法是大同小异的,就是大明祖制功臣勋号不过八字,即便是徐达等开国功臣,也不过八字功臣勋号,朱载坖对高拱赐十字的功臣勋号,对于高拱来说并非好事。
张居正为朱载坖仔细分析了其中的原因,徐学谟在奏疏中也已经提到过,本朝功臣,如中山王、岐阳王、宁河王等,也不过加八字勋号,不管勋号称谓如何,八字就是上限,朱载坖现在给高拱赐十字勋号,只要朱载坖在位,自然是不会有人说什么,但是后继之君能够体谅朱载坖的苦心吗?
在大明祖制面前,后世之君能够保证不削夺高拱的勋号吗?张居正认为恐怕很难,毕竟徐学谟的这个理由是很正当的,高拱无论有多大的功劳,显然不能和徐达、李文忠和张玉这样的开国功臣和靖难功臣相比,这点即便是朱载坖也不得不承认,朱载坖在位的时候,固然可以利用朱载坖的本人的权威保障此事,但是后世之君和高拱又没有什么感情,怎么可能为了高拱和满朝的大臣、大明祖制相对抗呢?
所以张居正建议,为高拱的勋号减去两字,和大明祖制相适应,朱载坖还可以在其他方面予以补偿,朱载坖也听明白了张居正的意思,朱载坖于是问道:“那张师傅觉得,去掉哪两个字为宜啊?”
朱载坖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张居正,朱载坖为高拱所选择的这个十个字,可不是随便瞎选的,推忠协谋佐理翊戴赞治,五个词各有含义,推忠实文官功臣勋号所至重者,前代如李善长、姚广孝等人都获得了这两字,朱载坖自然也要给高拱,这两字是绝对不能够动的。
剩余八字,协谋、佐理、翊戴、赞治,其中翊戴是绝对不能动的,张居正很清楚,翊戴是朱载坖专门给当年的潜邸讲官们所准备的,翊戴之功,对于朱载坖而言,就是主要指的当年裕王府的讲官们,这是万万不能动的,张居正敢建议朱载坖取消高拱的翊戴两字,朱载坖日后就敢不给张居正这两字,所以翊戴也是不能动的。
那就是剩下协谋、佐理和赞治三去其一,张居正认为,首先就是赞治不能去,所谓赞治,按周礼所言就是:“宰夫之职,掌治朝之法,六曰史,掌官书以赞治。”引申含义就是点明高拱从翰苑升任阁臣,点明他的翰林出身,所以不能够去掉。
而协谋、佐理,则是一文一武,协谋更加偏重于军事,而佐理则是表达文治,张居正认为去佐理而留协谋,因为佐理的部分含义可以由赞治所表达,而协谋则是肯定高拱的军功,除此之外,对于勋号的次序也要有所调整,张居正向朱载坖建议,为高拱上推忠翊戴赞治协谋功臣勋号,比较合适。
朱载坖想了想,对张居正说道:“既如此,朕就依张师傅所言,但是高师傅要加太师兼太傅。”虽然不能给高拱以十字勋号,但是朱载坖在赠官上已经做到了文臣的顶格,也就是太师兼太傅。
除此之外,朱载坖还要求要将高拱入祀太庙,日后与自己一道享受后世君主的飨祭,这是极为荣耀的事情,在大明礼法是非常重要的,祭祖更是备受重视。祭祀祖先的时候,跪拜大礼是必须的。而皇帝只对天地和祖先跪拜,没谁能让他跪下。只有在享受太庙的待遇后,大臣的神主牌位才有资格接受皇帝的跪拜祭祀。
能让皇帝跪拜祭祀的场景,真是让人意外,简直是一种莫大的荣誉。由此可见,配享太庙在古代成了朝臣心目中最荣耀的身后待遇。朱载坖没有给高拱十字勋号,但是朱载坖要给高拱以配享太庙的殊荣。
朱载坖亲自撰写上谕道:“朕惟人臣立朝得行其志建功立业者,固难而退处其乡,寿考康宁,完名全节,足以系天下之望,尤为不易。原建极殿大学士高拱,爰自宫端,擢居内阁,朝夕献替,不激不随,政化清羙,实惟大臣佐理之功。以翊戴之功,当赞治之劳,随事纳忠,协心匡弼,厘革宿弊,斥逐群小,告老而归,高风大节,播在天下,全德盛名,求之前代,亦不多见焉。”
朱载坖在亲自所撰写的上谕中说道:“功茂者赏惟其称,德厚者报不可忘。故命册褒崇,旧史有追封之典;祀祧跻配,前书存与飨之文。盖君臣之义,不独欲荣宠之于其生;抑邦家之光,实亦冀显扬之于不朽。惟时故老,翼我前朝,式敷诰于治庭,肆仪图于典礼。赠太师兼太傅、左柱国、特进光禄大夫、推忠翊戴赞治协谋功臣、建极殿大学士高拱:才资沉伟,宇量恢宏,勇义出于至诚,朴忠可以大受。尽瘁于国,利无知而不为;任重于时,事虽难而必济。惠泽有加于四海,谋猷实纪于两朝。缅怀弼亮之勤,重起沦亡之痛。是用进登烈考之清鹢,俾序功臣于大烝,上以慰祖宗之灵,下以为忠义之劝。于戏!为臣至此,可无愧于前良;与国同休,庶永传于茂烈。兹惟盛美,以答元勋。可配飨庙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