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争执声早与丝竹声混合在一起,景康帝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扫过乱作一团的角落,眉峰微蹙。
御座上的气压骤然降低,原本喧闹的暖阁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轻了几分。
贞明公主心头一紧,连忙松开拉住薛琼枝的手,快步上前对着景康帝屈膝行礼,脸上堆起端庄的笑意:
“陛下恕罪,都是我管教无方,让这两个孩子在宫宴上失了分寸,不过是些女儿家的玩笑话,倒让陛下见笑了。”
薛琼枝也反应过来,强忍着眼底的怒意,跟着行礼:“臣女一时失言,还请陛下责罚。”
雁黎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逆圣意,悻悻然福身:“是儿臣唐突了,望父皇莫要怪罪。”
景康帝的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在始终垂眸不语的沈清辞身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也是听说了姜煜定亲之事的。
他作为皇帝,在他看来,姜家娶了一个门楣不高的妻子挺好的,总比娶那些高门大户的女儿让人放心的多。
随即摆了摆手,语气平淡:“罢了,宫宴之上,以和为贵。既是玩笑,便不必深究。都归座吧,莫要扫了众人的兴致。”
这话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贞明公主暗自松了口气,连忙拉着薛琼枝退回原位,临走前狠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安分些。
雁黎也没再纠缠,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席位,只是看向姜煜的目光依旧带着不甘。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殿内的气氛却一时难以回暖。
苏蓁低头给安安喂了口冰糖雪梨,指尖不经意间触到秦辞的手。
秦辞感受到她的触碰,转头对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随即看向姜煜,用眼神示意他照看沈清辞。
姜煜会意,拿起面前的玉壶,给沈清辞的茶杯添了些温水,声音压得极低:“别往心里去,她们不过是闲的。”
沈清辞抬眸,眼底并无波澜,只轻轻点头:“我没事,世子不必担心。”
她自小寄人篱下,早已习惯了旁人的闲言碎语,方才的争执虽让她难堪,却并未让她乱了心神。
坐在角落的姜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五味杂陈。
她既嫉妒沈清辞能得姜煜这般维护,又羡慕苏蓁能置身事外,连皇家公主的刁难都能轻易化解。
反观自己,嫁入许家后处处不如意,如今在宫宴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活成了个笑话。
许州坐在她身边,全程一言不发,仿佛殿内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夫妻二人之间的沉默,比殿内的丝竹声更显刺耳。
这时,景康帝忽然开口,打破了僵局:“姜世子,听闻你与镇国公府的沈姑娘婚期已定,朕在此先祝你们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姜煜连忙起身行礼:“谢陛下吉言。”
景康帝笑着点头,又看向沈清辞:“沈姑娘是忠良之后,品性端方,与姜世子倒是般配。朕看你方才应对得体,倒是个有见识的姑娘。”
沈清辞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及自己,连忙起身福身:“陛下过奖,臣女不敢当。”
“不必过谦。”景康帝摆了摆手,又道,“朕看你对药材养生颇有心得,回头让太医院整理些医书给你送去,也算是朕的一份贺礼。”
这突如其来的赏赐,让殿内众人都吃了一惊。
谁也没想到,沈清辞不仅没因方才的争执受罚,反而得了皇帝的青睐。
雁黎和薛琼枝的脸色更是难看,却再也不敢多言。
苏蓁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沈清辞的沉稳聪慧,本就值得被善待,皇帝的赏赐,既是对她的认可,也是对姜家的看重,这下再也没人敢轻易小觑沈清辞了。
宫宴后半程,气氛渐渐回暖。
丝竹声再次响起,舞姬们的舞姿愈发曼妙,殿内的笑语声也渐渐多了起来。
安安被殿内的热闹吸引,趴在秦辞怀里,小手跟着乐曲节奏拍打着,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姜欣抱着绾绾,凑到苏蓁身边,小声道:“姐姐,沈姑娘这下算是扬眉吐气了,往后再也没人敢轻视她了。”
苏蓁点头:“她本就不该被轻视。”
说着,她看向沈清辞的方向,见她正与身边的命妇温和交谈,神色从容,不复之前的局促,心里也替她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