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见过君侯。”
昌平君穿着官服,穿过宫殿的走廊,一路上,华阳夫人的内侍和奴婢都在和他行礼。
此时,他的内心忐忑不安。他虽然不知道华阳夫人为何突然传唤他,但心中其实也有些猜想。
当前,选新宰相的事是整个宫廷最大的变化,这位华阳夫人作为宗室的代表,在秦国宫廷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她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影响到一个人的命运,如此大事,她没有不参与的理由。
昌平君来到了华阳夫人的宫殿前,玄色的大门紧闭着,门口两个内侍和昌平君行过礼后,为他打开了宫门。
“奴婢见过君侯,请您随我来。”一个侍女走了出来,带着他走进了殿内。
大殿内,华阳夫人正端坐在一张漆木制成的桌子后面,她面色阴沉,眼神也相当的锋利。
她的身边,陪伴着的是自己的母亲嬴夫人,此时母亲也是满脸怒容,她们一同将目光投向秦王,眼中充满了质问和不满。
“大王,为何不用宗室子弟为相?”华阳夫人问道。
秦王没回话,他静静的听着,似乎是准备等华阳夫人先说完。
“我们嬴氏宗亲,哪个不是忠诚之士,谁人不对大秦忠心耿耿?至于能力,应当也不比那些外臣差吧?”华阳夫人继续说。
“正是如此啊,大王。”嬴夫人在一旁帮腔。
“宗室子弟皆自幼接受良好的教育,对大秦的政治、军事,哪个不比那些游士通透?比起那些不靠谱的外国人,宗室之人才是您的倚仗,才是最适合担任相国一职的人选啊!”
“华阳太后,母亲。”昌平君先开口了,他跪下先和二位夫人行了礼。
“哦,你来了。”嬴夫人回答了一句。
“奶奶,并非本王不愿意任用宗室子弟,朕本来已经决定以昌文君为相了。”秦王回答,“奈何小表叔身体不济,恐怕无法长期执政,奶奶若是爱惜宗室子弟,就不要让病弱之人强行执政了吧。”
“我家孩子没病。”嬴夫人争辩了一句。
“那你这左相呢?”华阳夫人倒是没坚持,她不像赢夫人那样偏袒小儿子,她只是作为宗室的代表,在维护集体的权益。
“左相昌平君,这些年也替大王做了不少事吧。”华阳夫人紧追不舍,“昌平君的威望本来就高于启,让他来担任相国,岂不是更合适。”
“左相,你怎么说?”秦王问道。
“华阳太后,母亲。”昌平君回答,“感谢华阳夫人对臣的信任,臣非不愿为秦国效力。只是现在臣在督造郑国渠的修筑,事务繁杂,并且长期不在咸阳。”
“臣分身乏术,而国不可一日无相。秦王择启君为相国,并非草率的决定。启精通治国之道,善于谋略,乃大秦之栋梁。而且在朝堂日久,资历很老,此臣等公认,可以服人,请太后放心。”他说。
“既然这样……”华阳夫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大王,我那儿子,好着呢。”嬴夫人还在努力,“他那是小毛病,两三天就好了,不影响上班,不影响。”
秦王没有回答,此事的重点在华阳夫人身上,他不想回答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宗族中有子弟成蛟与子婴,年虽幼,已经可以参政了。”华阳夫人说,“大王安排这两个孩子各自跟着相国和左相学习政事,日后也好辅佐大王,您意下如何?”
“是,奶奶说的是。”秦王明白,这是华阳夫人提出的交换条件,这个条件还算可以,他一口就答应了。
这场小小的危机勉强度过了。然而,当昌平君回到家中时,他感到疲惫不堪,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他缓缓地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君侯,今日之事如何?”昭明上前询问。
“朝堂的结构维持原样,但宗室子弟要进入朝堂学政。”昌平君回答,“也许以后会替代我现在的位置吧,无所谓了,反正我也累了。”
“为什么啊?”昭明问道,“君侯,华阳夫人难为您了吗?”
“我说不上来。”昌平君摇了摇头,“我作为一国之相,不论有什么想法,在大事上是肯定要与大王保持一致的,不然会引起政治的动荡。但这回,站在对面的又何尝不是我的亲人呢?”
“要我说,让宗族之人来当政,真是一点也不好。”昌平君回答,“这样只会使得儿子不得不为了无聊的政治和自己的母亲站在对立面,虽然说,我母亲也不怎么在乎我吧。”
“君侯,夫人也是爱您的。”昭明想安慰他。
“没关系,你还没到必须要安慰别人的年纪。”昌平君说,“怪我,不该当着小孩子的面发牢骚。”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昭明说。
“是,你也是大人。”昌平君并没和他较真。
“小孩,我想家了。”过了一会,他说。
此时嬴氏夫人和世子都在昌平君的封地居住,嬴氏夫人要经营这片领土,每天简直有忙不完的事情,每次来信都密密麻麻的写满封地内最近发生的事情,看上去完全走不开。
“等修渠的事情办好了,我们回去看看吧。”昭明提议道。
“好啊,到时候再说吧。”昌平君回答,“有些时日没见到我的孩子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难怪感觉世子和昌平君没啥感情,这种长期分居的话,从小孩的角度出发,说不定会觉得有没有爸爸都无所谓。
这次对话对昌平君的作用并不是那么的显着,他最近还是时时的叹气,但依旧还是得去上朝,毕竟心情不好也不是逃班的理由。
这个年代也没什么娱乐,昭明想了想,想起了那日被茶楼请去的歌者。于是提出了听昌平君去听听唱歌,用音乐麻痹一下疲劳的神经。
“东风楼?也不是不行吧。”昌平君并没反驳这个提议,“这几天我们就得回工地上去了,要去茶楼的话就今天去吧。”
昌平君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衣服,和昭明一起上了街,朝着东方楼走去。路过街市的时候,一阵悠扬的歌声传入他们的耳中。
是那个歌者,昭明认出了此人。
看来,他采纳了东方楼女子的主意,把贵族当成钱袋子,平时免费给平民表演。
昌平君虽然不认识歌者,但他为这乐曲不禁的停下了脚步。那歌声婉转悠扬,吸引了不少人驻足欣赏。
“五哥,你怎么在这里?”昭明此时却被打断了,有人来和他搭话。
“三哥?”他转头一看,发现是蔡止,还带着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同行人。
“见过君侯。”昌平君听到昭明在说话,回头来看,蔡止和他行礼。
“这位是我在骊山认识的朋友。”为了不打扰昌平君的兴致,昭明带着蔡止朝着边上走了两步,蔡止先和他介绍身边的朋友。
“你好,在下章邯。”那人说。
“你好,在下……玉子。”昭明虽然见过章邯,但此时他年龄尚幼,还没有蓄须,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们,唉,别提了。”之后,蔡止摇了摇头,“能是为了什么,我那弟弟又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我此番是寻他来的。”
“三哥,要是实在管不住,不如送回去吧。”昭明提议道,“教养他本来就是你父母的责任,你作为兄长,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了。”
“父母?要是能管的住,也不至于变成这样。”蔡止回答,“好了,你们继续听曲吧,我和章兄寻人去了,不打扰你们的兴致了。”
“小孩,你有事要忙吗?”昭明回到昌平君身边,昌平君问他。
“臣的职责是护卫君侯的安全。”昭明回答,虽然稍微有些同情蔡止,但蔡迎那人,他可是理都懒得理,更不可能为他着急。
“朋友有事叫你的话,你就去吧。”昌平君说,“这咸阳城里治安好着呢,我还是个成年人,你不用担心我。”
“好吧,那就多谢君侯了。”昭明想了想又感觉,去看看蔡迎到底能出多大的洋相,倒也不错,于是和昌平君道谢,追赶蔡章二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