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谁也没睡,
王悦也是被王恬从被窝里拉出来,
聊了一个晚上,
一开始,
王悦还能根据他描述的场景一惊一乍,
到了后来,
困意只给他剩下了几个应付的词语——
哦?是吗?真厉害。
王恬毕竟是第一次出西园,
才发现这外面也没母亲说的那么危险,
说道,
“长豫兄,
外面那些人,
真是又蠢又差劲,
他们那点心意,
我一眼就看透了,
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可怕。”
王悦双眼皮低垂,
脑袋垫在拳头上小困一阵,
又被依旧兴奋的王恬摇醒,
正要发火,
看着王恬眨着那双大眼睛,
想了想,
这么小就把他拉进这漩涡中来,
终是自己对不住他,
摸了摸王恬的脑袋,
说道,
“阿螭,
昨晚厮杀了一宿,
也累了吧……”
王恬摇了摇头,
说道,
“根本不累,
可有意思了,
只是可惜了我这些棋子,
沾了那些俗血,
可就脏了。”
王悦挠了挠脸颊,
正不知道怎么劝退王恬的时候,
雷夫人冲过来,
拧住王恬的耳朵说,
“我说哪也找不到你,
原来到大公子这里打扰他来了,
看我不打你个皮开肉绽……”
说话间就从腰间扯出一根藤条,
照着王恬屁股上就抽了两鞭子,
王悦笑了笑,
说道,
“雷姨,
阿螭昨夜做到很好,
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
饶了他这顿打吧。”
雷夫人拧了半圈耳朵,
说道,
“听见了嘛,
还不谢谢大公子开恩?”
王恬心里不服气,
撅着嘴向王悦拱了拱手,
说道,
“多谢长豫兄求情。”
话音刚落,
雷夫人的藤条就落到了王恬手上,
疼得王恬赶紧缩回来,
只听雷夫人继续叱责道,
“我不是说了嘛?
没有外人的时候,
要叫大公子,
要一生恭恭敬敬的侍奉大公子,
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
王恬委屈着眼泪,
说道,
“记住了,娘。”
“啪,”
又是一下,
雷夫人继续说道,
“还是记不住,
咱们俩人能活着全靠大夫人菩萨心肠,
你就只有大夫人一个娘。”
王悦摆了摆手,
说道,
“雷姨,
你这是干什么嘛,
这里又没有外人,
你再这样,
我真把家慈请过来评评理了。”
雷夫人也就顺坡下驴,
说道,
“这孩子,
第一次出门,
觉得什么都新鲜,
一说起来就没完,
打扰了大公子的休息,
实在是该打。”
王悦笑了笑,
说道,
“雷姨,
我倒觉得有趣,
在这西园里闷的久了,
倒是好久没这么畅快了。”
王恬眨了眨眼睛,
说道,
“真的嘛?
哪我还有个故事,
就是萧烈他们……”
雷夫人直接捏住了王恬的嘴,
训斥道,
“大公子就是那么一说,
你怎么还蹬鼻子上脸,
说起来没完没了了哪?”
王恬挠了挠头,
笑了笑,
说道,
“嘿嘿,大公子,
那我先去厨房了,
光顾着说话了,
肚子早就空了。”
王悦挥了挥手,
又把王恬喊回来,
问道,
“你刚才说萧烈,
萧烈又是谁?
他又怎么了?”
王恬紧张的看看母亲雷夫人,
雷夫人推搡了他一下,
说道,
“大公子问了你就说啊?”
王恬点了点头,
说道,
“回大公子的话,
这个萧烈是新任建康令萧整的儿子,
昨夜他们兄弟和袁耽,
一起帮着守太学,闹武陵王府,
最后我们还在夫子像前结义为兄弟。”
雷夫人跟上就一脚,
指着王恬说道,
“你倒是好,
跑出去认大兄了?”
王恬眨了眨眼睛,
说道,
“雷夫人误会了,
阿螭是他们的大兄。”
王悦点了点头,
说道,
“雷姨,
快让厨房准备些阿螭爱吃的,
犒劳犒劳咱们这个小功臣。”
雷夫人点了点头,
说道,
“劳大公子费心,
我已经给阿螭备下了。”
王悦点了点头,
摘下腰间的玉牌,
揣进王恬的手里,
说道,
“既然当了人家的大兄,
这出手就阔绰一些,
别让萧家兄弟,
说咱们王家人小气,
去吧。”
看着儿子颠颠的跑远,
雷夫人才对着王悦行了个大礼,
惊的王悦赶紧将脸扭在一边,
说道,
“雷姨,你这是干什么?
还让不让孩儿守这孝名了。”
雷夫人说道,
“我是替阿螭谢过大公子,
他私自结交外人,
大公子不但没有责罚,
还给了他特许,
这让我们娘俩怎么谢。”
王悦摆了摆手,
说道,
“雷姨,
大可不必,
我说句不好听的,
形势也好,还是本性使然,
家翁那里,
肯定还会继续纳妾,
继续生子的,
到时候那些大家大户的小姐们,
免不了趁我看不见的时候,
给雷姨脸色看,
只有阿螭自己在京城里闯出名堂来,
她们才不敢小觑雷姨。”
雷夫人说道,
“大公子,这……”
王悦摆了摆手,
说道,
“雷姨是什么样的人,
我心里清楚,
人嘛,谁都有秘密。
雷姨不说,
我也不会问。
我只知道雷姨是家人,
你说哪?”
雷夫人扭过脸去,忍了一阵,
说道,
“大公子,老爷他……”
王悦摆了摆手,
说道,
“家翁向来有分寸,
雷姨看着些家慈,
别让她那个爆脾气太早爆了。”
雷夫人点了点头,
问道,
“刚才提到的那个萧整,
送来了不少银两,
说是携子来拜谢大公子的恩德,
大公子看,
是不是和往常一样?”
王悦摇了摇头,
说道,
“见一见吧,
听说这个萧整,
在晋陵敢和晋陵太守张茂对着干。”
雷夫人说道,
“那我去安排,
大公子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嘛?”
王悦笑了笑,
说道,
“雷姨,你别一副管家模样,
还和每天一样就行。”
不多时,
萧整和他的三个儿子来在了西园。
看到王悦正给一只大猫梳毛,
萧整停在三步之外的地方,
说道,
“下官拜见大公子,
这是犬子,
大公子看哪个得用,
就留下来给西园的花草浇浇水。”
王悦点了点头,
问道,
“哪个是萧烈?”
萧整回头看了一眼萧烈,
萧烈赶紧上前回话,
说道,
“回大公子的话,
是小民。”
王悦点了点头,
说道,
“不错嘛,
长得玉树临风,
不愧的萧相的后人,
怎么看怎么是透着灵气,
那你就留在西园吧,
正好我还缺个推四轮车的,
你不介意吧?”
萧烈挠了挠头,
问道,
“小民敢问大公子,
是从何处得知小民名字的。”
王悦笑了笑,
说道,
“你们昨夜不是我家小弟拜了兄弟嘛,
那这么算起来,
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不用那么拘谨嘛,
都坐下来讲,
也免得我抬头。”
父子四人听令坐好,
萧整赶紧递出结义帖,
说道,
“大公子见谅,
小家小户的,
不懂京城的规矩,
僭越了礼数,
这结义帖,
还请大公子收回。”
王悦摆了摆手,
把手中的大猫放在一旁,
树上的郭文跳下来将其牵走,
说道,
“这既然是拜了夫子的,
夫子他老人家都没有反对,
我何德何能敢反对夫子?
这结义帖就踏实收着,
我听说,
你们抢了武陵王府?
惹太子的是东海王,
你们不去找东海王的晦气,
怎么跑去殃及池鱼?”
萧烈说道,
“大公子,
这是属下出的主意,
与小公子无关,
属下当时想着,
东海王府肯定是早有戒备,
就咱们兄弟这七八个人,
只怕是要有去无回,
与其这样,
还不如找找武陵王府的晦气,
也算是杀鸡儆猴。”
王悦摆了摆手,
问道,
“哪你们抢来的钱,
打算怎么分啊?”
萧烈急忙说道,
“属下一个铜板都没有动,
都送到西园来了,
等大公子处置。”
王悦笑了笑,
问道,
“你倒是很会借花献佛,
阿螭是怎么说的?”
萧烈说道,
“小公子倒是没有明说,
不过,
彦道兄,
倒是建议我等收蓄流民,
操练成军,以备不时之需。”
王悦点了点头,
说道,
“彦道说得很对嘛?
你们怎么不按照彦道的话做哪?”
萧烈说道,
“大公子也知道,
彦道兄这人生性好赌,
我们兄弟多少也受些影响,
赌家都知道,
这赌是赢还是输,
全看庄家的心情。”
王悦点了点头,
看向萧整,
说道,
“萧令,
你这真是虎父无犬子,
后继有人哪。
那就这样,
我还要去见见新蔡王,
昨天半夜挑着灯笼就来了。
萧烈留下来,
其他两位兄弟,
回晋陵去,
收蓄流民,
至于说钱嘛,
我会定时让萧烈送回去的。”
萧整父子退出西园,
萧烈推着王悦去见新蔡王司马弼,
王悦问道,
“你们萧家,
在京城撒了多少人?”
萧烈说道,
“不敢相瞒,
三百二十三人,
其中有女子四十人。”
王悦点了点头,
说道,
“准备的很齐全,
不愧是萧相的后人,
我的人都是熟面孔,
借你几个人用用,
可以嘛?”
萧烈连忙说道,
“那是他们的造化。”
王悦笑了笑,
说道,
“派几个人,
把石头城和归命侯府盯一盯,
发生了什么,
一概不用管,
如实回报就行了。”
萧烈点了点头,
说道,
“遵令,
属下亲自带队去石头城。”
王悦摇了摇头,
说道,
“这种小事,
让下面的人去就行了,
以后啊,
其他沾血的事情,
你也不用参与了。”
萧烈说道,
“大公子这,
属下就这么点用……”
王悦笑了笑,
说道,
“谁说的,
我看你这文采就不错嘛?
当个武陵王文学官,
绰绰有余。”
萧烈摇了摇头,
说道,
“大公子有所不知,
属下不认识几个字,
更别说做什么文学官了。”
王悦笑了笑,
朝着林子里喊了一嗓子,
“周缙,
文学官需要识字嘛?”
周缙扛着一只新鲜的野猪出来,
说道,
“这是你哪里的话?
文学官哪里会什么文学,
我还不是吃喝嫖赌,
照样是雷打不动的太子文学,
萧兄弟做个武陵王文学,
绰绰有余。
长豫兄,
我捕了只野猪,
今天中午打打牙祭,
喊几个京中好友来聚聚?”
王悦点了点头,
说道,
“别忘了请一下刘尹,
听说他昨天受了惊吓,
拿这头野猪,
给他压压惊。”
周缙笑了笑,
问道,
“哪要不要请归命侯?”
王悦点了点头,
说道,
“主客怎么能不请,
就是不知道贤弟能不能请得来,
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找他。”
周缙一拍胸脯,
说道,
“放心好了,
昨夜他夜上石头城,
被小弟抓了个正着,
已经给捆回来塞西园的山洞里了。”
王悦点了点头,
说道,
“那你就准备准备吧,
别漏了人。”
周缙答应一声,
扛着野猪奔向厨房,
萧烈眉头一皱,
问道,
“大公子刚才好像说石头城,
这个周……”
王悦摆了摆手,
说道,
“不重要,
就是要让周札知道,
有些事他做得过分了,
这要是你们贸然前去,
他能给你们丢江里喂鱼。”
萧烈不解,
问道,
“哪这不是在他眼皮底下偷听嘛?
还能听到什么?”
王悦笑了笑,
说道,
“这就看你的本事了,
都是赌徒嘛,
就看谁的手快眼准了。”
萧烈没再说话,
一直推着四轮车,
来在了湖中心的连廊,
看到了正在钓王八的新蔡王。
新蔡王见王悦过来,
赶紧起身,
又看到后面跟着一个面生的人,
问道,
“这位高贤……”
王悦笑了笑,
说道,
“王爷好眼光,
这是建康令萧整的公子,
说是精通园艺,
你看我这小园子,
杂草丛生,
里面钻个刺客,
也发现不了,
是该找人修一修了。”
新蔡王心想,
嗯,
小园子,
可太小了,
也就比东宫大个三四倍,
比我那王府大个十几倍,
别人养猫,你养大猫。
说道,
“谁敢来西园打扰长豫兄的雅兴,
小王第一个不答应,
定将他丢到这王八池里,
让王八嚼碎了他。”
王悦笑了笑,
问道,
“多谢大王抬爱,
敢问大王,这是哪阵香风,
把大王吹动了,
京城人人知道,
大王和汝南王,
是没有大事不出门。”
新蔡王司马弼笑了笑,
说道,
“长豫兄好眼光,
正是出了要命的大事,
这才来求教长豫兄。”
王悦摆了摆手,
说道,
“大王贵为宗亲,
还有人敢难为大王?
这真是,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司马弼叹了一口气,
说道,
“也不知道哪个人,
编出个谣言来,
说什么徐州主星暗,
豫州客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