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外。
“公公,崔大人求见陛下。”小太监道。
洪公公眉头微不可见地皱起,悄悄回金銮殿禀报:“陛下,崔相求见。”
“说朕睡下了。”天子头也不抬,直接拒绝。
洪公公点头,出殿传话。
一刻钟后,外殿廊庑处,崔相等回了传话小太监。
小太监有些怕他,低头道:“崔大人,陛下睡下了......您要不晚些再来。”
崔相微微抬眼,视线被宫墙隔绝。
大清早的睡下了?
谁信。
“你再去通传一声,说本官有要事禀报,需见到陛下,本官可以在外殿等候。”他沉声道。
小太监神色为难,想着洪公公的吩咐,硬着头皮道:“崔大人,陛下真的睡下了......您明日再来吧。”
崔相脸色如浸墨一般漆黑,声音骤然提高:“方才还让本官晚些来,这会儿又让本官明日再来了?是谁让你传的话?简直荒唐!”
小太监一个哆嗦,立刻跪了下去,咚咚磕头,“崔大人恕罪,是奴才说错话了,崔大人恕罪!但陛下真的睡下了,奴才不敢有所欺瞒。”
洪公公本来站在暗处看戏,见状站不住了。
小太监只是个传话的,为难他有什么用!
真当他们太监无人了是吧!
“哎哟哎哟哎哟哎哟——崔相息怒。”洪公公迈着小碎步就走了过去。
他弯腰点了点小太监脑袋,假意斥责道:“你这笨脑子,传个话都能把相爷得罪了?还不赶紧起来给相爷道歉!”
小太监低着头爬了起来,还未开口说话,便被洪公公护到了身后。
这明斥暗护的行径,崔相岂能看不懂?
“洪公公来得正好,本官有要事要求见陛下。”
洪公公闻言转身,指着小太监鼻子道:“你个榆木脑袋,都让你告诉相爷,陛下睡下了,你是怎么传话的?啊?舌头打结了是吧?”
小太监低头,“公公......奴才传了话的。”
洪公公惊讶:“那就是你没说清楚!重新说!”
小太监挪着步子上前,崔相沉声打断:“本官知道陛下已睡下,但本官可以在外殿等候陛下传召,这也不行?”
洪公公一跺脚,小兰花指翘起,“相爷,您说这事.......真是不凑巧,今日陛下宣了沈大人午时入宫议事,不知何时完事。您说,奴才哪里敢让您等?”
哼哼,小样。
愤怒吧?
伤心吧?
怨怼吧?
陛下见沈大人,不见你!
果然,下一刻传入耳中的,便是崔相咬牙切齿的声音:“陛下......宣了沈筝入宫?”
洪公公点头,凑近低声道:“是的呀,退朝之后,陛下便派了老奴去沈府宣赏,顺带传沈大人入宫觐见......相爷,您可别说是老奴给您说的。”
不过一瞬,崔相便感觉脑瓜子被气得生疼。
他咬牙道:“本官所禀之事,说来也与沈大人有些关系。既陛下今日事忙,本官便在宫外候着,沈大人何时离宫,本官何时入宫。”
洪公公暗中思忖,“老奴记着相爷的话了,待陛下醒后,老奴会禀明陛下。”
崔相垂眸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后,甩袖离去。
“公公......”小太监看着崔相离去的背影,埋头道:“奴才没用,请公公责罚。”
“罚你什么呀。”洪公公转身朝内殿走去,“今日崔相这骂,谁来都得挨。但你要记住,你是皇宫的太监,不是相府的下人,别动不动就跪下磕头。他就算想治你,那也要上报内侍省,你的生死,他暂且还做不了主。”
小太监呆呆看着他的背影,一抹眼泪追了上去。
“奴才记住了!”
入金銮殿后,洪公公低声道:“陛下,崔大人神色急切,还想在外殿等您起身。他还说,他要禀报之事与沈大人也有关系。”
天子放下奏折,双眼微眯,“这是冲着沈卿来的。”
洪公公继续告状:“他还说,要在宫门外等沈大人走,沈大人一走,他就要入宫。”
天子嗤笑:“朕今日还非得见他不可?”
......
崔相一路拉着脸,直到走出朱雀门。
还没上马车,便有一人负手走了过来,“相爷这是......没见着陛下?”
“嘉德伯?”崔相敛起怒气,态度不冷不淡:“嘉德伯寻本相有事?”
嘉德伯摇开折扇,轻扇,“有事谈不上,就是本伯昨日听了件趣事,想说与崔相听。”
崔相本就一肚子气,闻言抬腿,“本相还有事,嘉德伯若要说笑玩乐......”
“伯爷别急嘛。”嘉德伯侧移两步,挡住了他的去路,“本相听说的这件趣事,可是和相爷府上之人有关。”
崔相心下一沉,立刻想到了自己那不孝子崔尚己。
那日被余时章撞见,这人竟转头告知了嘉德伯?
果然是蛇鼠一窝!
“你想说什么?”他脸色阴沉,“无论嘉德伯道听途说了什么,都切莫像个妇人一般,背后嚼舌根。”
说他像妇人?
嘉德伯一下就怒了,折扇“啪”地一合。
“相爷说话好生难听!本伯不过是听说贵府大小姐参与了个甚‘慈善赛’,还押宝不少,这才来好心提醒。女子终究是女子,岂能时常在外抛头露面,还聚众押宝?就算崔相宠爱孙女,也该有所约束才是吧?”
崔相的脸顿时像个打翻的色盘。
好消息是,和崔尚己没关系,和徐府的关系保住了。
坏消息是,崔衿音丢人丢到府外去了。
“嘉德伯说笑了吧?”他强行挤出一抹笑,“衿音虽然顽劣了些,但也不至于聚众押宝。且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徐府,如何在外抛头露面?”
嘉德伯“哦”了一声,低笑:“原来相爷当真不知。那相爷可知,这‘慈善赛’,还是沈筝沈大人办的?募捐善款九百两,其中崔小姐独占五百两,真是阔气非常。”
“你说什么?”崔相表面微怒,但袖中的双手已经开始发抖,可见气得不轻。
“就是相爷所听的这般。”嘉德伯给他指了路:“若是相爷不信,为何不亲自找孙女求证?”
崔相掀帘上车,怒气难掩。
嘉德伯满意低笑。
沈筝,这朝中想给你使绊子的人,可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