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侍读学士袁家,虽品级不过从五品,却因着翰林清贵的身份,自带几分文雅矜贵之气。
加之府上出了位太子妃,这层皇亲的光环,更是让袁家身价倍增。
每逢朝廷宫宴,袁家的席位总紧邻受圣上眷顾的权臣贵胄,席间觥筹交错,谈笑晏晏,外人看来,当真是风光无限。
也正是因着太子妃这层关系,袁家得以从籍籍无名之辈,一跃而入京城上流高门之列,跻身世家大族的圈层。
朱门高挂,车马盈门,平日里往来的皆是达官显贵,贺喜的帖子、拜会的名帖更是纷至沓来。
然而,这表面的荣光背后,却藏着袁家难以言说的苦楚。
风光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内里的无奈与心酸,唯有自家人知晓。
自从家中女儿嫁入东宫,这\"清贵\"二字渐渐变了味,在外人眼中,他们不过是攀附皇亲的投机之辈。
陛下赐婚时,袁家纵然满心不愿,也只能叩谢天恩。
当初六王爷尚是闲散皇子,与袁家往来时还带着几分礼贤下士的风度,那时袁家确实盼着女儿能嫁得良人,家族也能跟着沾光。
可自六王爷被册立为太子,一切都变了。
如今的太子一心拉拢手握实权的勋贵,对翰林之家冷眼相待。
太子妃在东宫备受冷落,幽居深宫无人问津。袁家深知女儿的处境,却只能把心疼藏在心底。
皇室婚约如同枷锁,除非陛下恩准和离,否则稍有异动便是抗旨大罪。
可今日宫宴上,太子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折辱太子妃。
袁家众人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几次想冲上前理论,却又生生忍住。
他们明白,此刻多一句辩解,日后太子便会变本加厉地为难太子妃,为难袁家。
因此,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苦,却无能为力。
当太子皂靴重重踹在太子妃身上的刹那,袁家长子猛地掀翻案几,青玉茶盏在金砖上碎成冰裂纹,他赤红着眼便要冲上前,却被袁老爷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扣住后领。
\"父亲!他欺人太甚!\"他的的声音带着愤怒和不甘,喉结剧烈滚动着。
袁太太攥着丝帕的手不住发抖,绣着并蒂莲的绢子几乎要被绞碎,“老爷.....”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袁老爷盯着殿中央蜷缩的女儿,太阳穴突突直跳,牙关咬得发颤:“不可!”沙哑的低吼里,“不然你姐姐的苦就白吃了…我们袁家也大祸临头了…”
触怒太子,不必其亲自动手。他手底下的势力,便能如豺狼般扑向袁家。袁家不过是翰林清贵,在这些面前他们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为了护住满门,袁老爷只能把愤怒藏在心底,背后却对着祖宗牌位,将牙咬得生疼。
就因为这些,往昔与袁家诗酒相交的书香之家,清贵之家,如今见了面都刻意避开眼神。
翰林同僚装作没看见,世交子弟路过府邸绕道而行。那些自诩清高的文人,背地里嘲讽袁家为求富贵攀附权贵,丢尽了读书人的风骨。
不过靠女儿讨好太子,哪还有文人气节?
这些闲言碎语像刀子般扎心,但袁老爷只能咬牙维持体面,他明白稍有退缩,整个家族都将陷入绝境。
这时,殿内突然传来金铁相击之声。刺客闯入,寒光闪烁的弯刀直指高台上,袁家所在的东侧席位因靠近御座,瞬间被侍卫围成铜墙铁壁。
袁家长子却趁着混乱,猛然撞开护驾的羽林卫,将踉跄的太子妃拽入袁家的防护内。
与此同时,西侧的温家、东平伯爵府白家与崔家、彭家等,也因温以缇精心安排的位置,在第一时间被禁军层层护住。
因着多是文官门第,唯有东平伯爵府白家以武勋立世。白伯爷虽说年纪大了,但好歹也是会拳脚功夫的,因此毫不犹豫站在了白府女眷前面。
赵锦年几乎在同一时刻飞身而出,落在温家席位前。崔氏攥着绣帕的手猛然松开,眼中迸出惊喜:“安远侯!”
只见赵锦年按同崔氏和温老爷等人行了一礼,“诸位莫慌,有本侯在。”
崔氏望着杀来的刺客,急得开口道:“侯爷,咱们这边人多,您快去护驾,缇儿也在那边呢!”
温以柔听着这话,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以为,母亲知道了妹妹与赵锦年的隐秘。
赵锦年却沉稳摇头,“皇后娘娘和陛下身边守卫森严,您放心。况且温大人应变之能不输武将,自保绰绰有余,不须我多此一举。”
赵锦年语气中满是对温以缇的信任和自豪。
“我既应了护你们周全,便不会离开半步。”
这是赵锦年在来之时,答应温以缇今夜一定护好温家众人!
而温老爷他们知道赵锦年和温以缇的关系,微微颔首间,但目光却不自觉扫向赵皇后身侧的温以缇,满是担忧。
正熙帝前禁军如铜墙铁壁层层环绕。
五王爷、十王爷、十一皇子早已机灵的挺身而出,而七王爷因旧伤未愈,动作比兄弟们慢了半步,却仍是踉跄着扑到正熙帝身前。
他苍白染血的面容,因用力而泛起病态的潮红。正熙帝望着这个被自己斥责的儿子,心中不禁有些动容。
混乱中,太子彻底失了仪态,如疯魔般在殿内狂奔嘶喊。
因场面失控无人管束,他的举止愈发癫狂。太子妃无奈求情,袁家众人实在看不下去,最终冒险出手,将失控的太子强行带至安全处。
五王爷好歹在禁军中历练多年,此刻鹰目扫过混战的人群,“七弟、十弟、十一弟!”他朗笑一声,声震殿宇,“今夜便以敌首为彩头,看看谁能在父皇面前拔得头筹!”
虽然他们进殿之时未曾佩戴兵器,但寻几个趁手的还是来得及,他率先而动,抄起被掀翻的榆木长凳,凳腿粗壮结实,如棍棒般横扫,木屑飞溅中打断敌人兵器,再猛地砸向对方膝盖。
十王爷已经旋身扯断悬挂的竹卷帘,将坚韧的竹条拧成锁链状,缠住刺客手腕后猛然发力,竹条绷直的脆响混着骨头错位的闷哼。“五哥这提议倒是有趣!”
十一皇子早已按捺不住,箭步冲向廊下兵器架。
混乱中虽无佩刀,他却扯下宫灯上的鎏金长链,链尾铜坠在掌心转得嗡嗡作响。少年郎眉眼飞扬,转头向龙椅方向喊道:“父皇母后放心!儿臣这条链子,定能捆住十个八个贼子!”
七王爷因旧伤未愈,动作稍显迟缓。他踉跄着夺得,被五王爷打倒在地上刺客所携带的短刀,尽管面色苍白,眼中却燃起熊熊战意,断喝一声便将冲来的刺客逼退。
此刻,后宫妃嫔与公主们瑟缩在正熙帝与身后,宸妃攥着珍珠流苏的手指微微发白,却仍踮脚扬声喊道:“我儿!万不可让你父皇失望!”
婉淑仪也随即对着五王爷道:“老五,让你父皇好好看看你的能耐!”
七王爷因顾庶人离世,顾氏一族如今避之不及,唯有七王妃立于人群深处,攥着丝帕的手微微发颤,却仍竭力高呼为他助威。
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虚弱笑意,朝妻子轻轻颔首。
只剩下十王爷…十王妃刚要开口,温以缇清亮的嗓音划破厮杀声:“十王爷,定要护好陛下和皇后娘娘!”
七王爷如被骤暖的春风拂过,眼底凝结的冰霜轰然碎裂。他循声望去,见温以缇拉着十王妃紧张的看着他,坚定的目光相撞,缓缓点头致意,他又深深看了眼七王妃,随后转身,毅然迎向汹涌而来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