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岳芽点破了刚刚袭击自己那只虫子的作用，刚刚还慈眉善目的小老头脸色顿时就变的很难看。
蹲在一旁抱着脑袋一副窝囊样的男子瞬间抬起了头。
那眼中的杀气都快要凝成实质，要不是苗辛回头瞪了他一眼估计会直接冲着岳芽动起手来。
...
苗辛用眼神压制住了自家孙子后，回过头来一脸严肃的打量着眼前的岳芽。
过了几息后紧绷的面皮便放松了下来。
“真不愧是姐姐，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岳芽轻笑，重新把手中的罐罐收入了袖笼，并没有打算物归原主意思。
“不装了？”
“不装了。”
小老头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仰起头看向这被死气遮蔽，看不到一点光亮的天空。
“姐姐，外面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啊。”
“夜晚。”
“这样啊.......”
小老头吐出口浊气后，缓缓的低下了头重新看向岳芽：
“我已经......快要想不起来真正的天空是个什么模样了。”
充当拐杖的千足虫将自己的后半身盘成了一个圆，苗辛顺势便做了上去。
“老了，站不住了，姐姐见谅。”
岳芽嘴角含笑的垂下眸子看着一脸疲态的苗辛：
“如果我记忆没出错的话，你好像比我大上不知多少岁。只是当初被封印了肉身，你才一直保持在一个孩童的模样。”
苗辛先是一愣，也是好一通在自己的识海里翻腾，才找出了那一份太过久远的记忆：
“这么说倒也没错。”
他坐在千足虫盘成的坐垫上仰着头，艳羡的看着岳芽：
“但你还是那么年轻，而且比以前还令人赏心悦目。”
“我变化是挺大的。”
岳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不过还是被你给认出来了。”
苗辛摇了摇头：
“我这老眼昏花的怎么还认得出来。”
他指了指千足虫：
“是它还记得你的气息，提醒我的。”
岳芽下意识的看了一下那千足虫，随即便不动声色的挪开了眼睛。
苗辛摸了摸把头伸过来的千足虫脑袋：
“不管一个人的面相如何去变，但属于他的特殊气息是用无论是如何都无法更改的。
这孩子曾经替你帮我传递过一个储物袋，故而记住了你的气息。”
那千足虫好像是真的很喜欢岳芽，对着岳芽欢快的抖动着触角示好。
那一对复眼即使在黑暗中也闪着光亮，欢喜的注视着对面的人儿。
这让岳芽根本就无法视而不见，只好干巴巴的夸奖道：
“记性倒挺好。”
得到夸赞的千足虫，两条倒弯着的触角抖动的更加欢快，用这种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欢喜。
“对不住。”
就在这时，坐在千足虫盘成坐垫上的苗辛开口了：
“我不知是你，这才......”
“呵......这话说的。
若不是我的话，你祖孙二人便可以随便打杀了呗。”
岳芽的话把小老头噎的喉头一哽，有些无地自容的垂下了脑袋，不敢再与她那双眼睛直视。
“行事所迫，我等也是没有办法。”
小老头看着自己这双苍老的不像样子的手，继续道：
“当年中洲在转瞬之间便陷入了黑暗，又有谁能够体谅被困在这里的无数生灵经受了怎样的苦难呢？”
似是回忆起了那时的苦痛，此时的小老头的眼睛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沧桑：
“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光亮。
最先遭殃的是那些靠着阳光赖以生存的植物枯萎，腐烂。
再就是牲畜，牛羊，以及那些个还未开智的飞禽走兽，无一幸免。
每天都有大片大片的生灵在死去。
它们的尸身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漫天的腐臭气息，但凡闻过的人都会无法忘怀。\"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道：
“起初村子里的阵法还能抵抗个一二。
储备粮还够过活一段时日。
可那些个粮食再多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没有了灵气供给的阵法，早晚有一天会失去它的效用。
当那一日来临之时，那些个属于人心中的恶念也随之爆发，彻底将苗村变成了地狱。
曾经慈爱的母亲，亲手煮了自己的孩子。
孝顺的儿子，剁碎了自己年迈的父母；
相爱的夫妻，上一瞬还相拥在一起，下一瞬便纷纷举起了刀子对准了彼此的后心，深深插入。
这副人间炼狱的景观你见过吗？”
苗辛再次抬起眼眸看着岳芽，也不等对面之人的回答，直接自问自答道：
“我见过。”
“那煮了自己孩子的母亲，是曾经对我照顾有加的邻居。
剁了自己年迈的父母做了肉饼的，是住在村东头的苗十。
那对曾经恩爱的夫妻......
是我的儿子儿媳。”
蹲在一旁的男子察觉到了自家爷爷的情绪，蹑手蹑脚的挪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攥住了小老头的一角衣襟。
“而我......”
苗辛苦笑了一下：
“在那之前，村民们便已经意识到，一生信奉的虫神抛弃了他们
我这个圣子成了所有人发泄的对象。被打的几乎是断了气后，扔进了早就没了蛊虫的虫窟。
当我靠着你留下的丹药幸运的活下来，成功从虫窟爬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苗辛抬手揉了揉自家孙子的脑袋。
“后来人们发现，那个能将死气隔绝的阵法，不用灵气也可以启用，只要将活人献祭上去就行。
天赋越高的人献祭。那阵法维持的时间就会更长。
从那以后，生育便不再是为了繁衍子嗣。
呱呱坠地的婴儿，天赋高的便精心教导，待到达到一定修为后便被送上祭坛献祭，成了那阵法维持的能量。
而那些个天赋不好的......”
不用苗辛继续说下去，岳芽便猜到了那些个天赋不好的婴孩们的下场。
女婴拿去养大继续繁衍，直到再无那生育能力后，等待她的便只有一个下场......
男婴......
男婴则是直接拿去育肥，长得差不多时，下场也只有一个。
就跟那猪场里养的猪是一个流程。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日，那无法破开的结界终于是松动了。
只需要一个站在结界外的修士的献祭，那法阵就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这样就会有很多孩子得以保下命来。”
苗辛用平静的语气叙说着。
尽管如此，也足以能够让人直观的感受到那几乎与炼狱无差的画面。
他问岳芽：
“倘若是你，你会怎么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