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吊在他上方的渺风笑容猛地放大，如同被用力撕裂开的深渊巨口，但又迅速恢复正常，他朗声道。“现在！！！”
他猛地将那只悬浮着眼球的玻璃罐子直直戳到温暖面前，几乎顶到他的鼻尖！
琥珀色液体震荡，那只灰蓝色的眼球沉沉浮浮，扩散的瞳孔诡异地翻转着，角度精准地对准了温暖的双眼！
“你…你把他眼睛挖下来了？！”他嘶声吼出这句话，声音支离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濒临崩溃的惊骇与狂怒，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撕裂出来的悲鸣。
温暖永远记得那琥珀色的眸子，毕竟有一个暑假，这对眸子盯着他照顾了四十多天。
“猜猜看。”渺风一贯的冷漠声音从温暖耳边响了起来，“猜，哪只是真的？”
渺风。三年了，异度空间的极度艰难的环境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多少风霜痕迹，只是那双眼睛，当初庭审时燃烧着狂怒与狡黠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冻土般的死寂荒漠，了无生机。
然而，一种比昔日疯狂更令人心悸的冰冷粘稠，正从他那荒芜的视线里弥漫开来。
他像片没有温度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滑到温暖面前，距离近得只有咫尺。
那股源自他内心深处的、冷冽浓重的血腥气，随着他的靠近，瞬间将温暖包裹，粘稠地堵塞住他的口鼻，窒息感猛地扼住了他的呼吸。
温暖下颌的线条如同刀刻斧凿，喉咙深处滚动着岩浆般压抑的低吼：“人呢？”
渺风歪了歪头，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扯，拉扯出一个绝非愉悦、令人头皮发麻的弧度。
这笑容里没有一丝暖意，只有无机质般的审视。他慢慢抬起一只没有血色的手，手掌半握，姿势怪异，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易碎之物。
当那沾满腥红、黏腻鲜血的手彻底摊开时，巷子里残存的光线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无边的寒冷。
那两只球状物体赤裸地、狰狞地躺在渺风的掌心，眼球，人类的眼球。被活生生剥离出来的眼球！
眼白布满血丝，虹膜失去了光泽，却凝固着某种临死前的极致恐惧和痛苦。
温热的、新鲜的、属于生命的液体，正顺着他冰冷的手指指缝，淅淅沥沥地向下滑落。
一滴，一滴，沉重地砸在下方冰冷的积雪上，晕开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暗红印记。
“啊——！！”
一声凄厉得变了调的尖叫，不是恐惧，而是绝望被彻底撕裂后从灵魂深处喷涌出的狂怒与惊骇！
声音在死寂的窄巷里撞击出刺耳的回响。温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剧烈摇晃了一下，如同山崩地裂。
他伸出一只抖得不成样子的手，猛地指向渺风的掌心，手指痉挛着几乎要戳到那血腥之物，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怖而急剧放大、散乱。
“你……你确定真的把他眼睛挖下来了？！”他的嘶吼已经彻底破碎，字字句句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血块，带着濒临崩溃的癫狂。
最后那个字，被挤压变形，只剩下撕心裂肺的、非人的悲鸣。
渺风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褪色，反而加深了那份残忍的玩味，冰冷而死寂的眼神里终于掠过一丝满足。
他甚至轻轻掂了掂掌心那对眼球，似乎很满意手中这份惊心动魄的重量感。
愤怒的岩浆再也无法遏制，轰然炸开！温暖这个素以冷静刚毅着称的男人，此刻全身的肌肉贲张暴起，额头上绽开骇人的青筋，血液在太阳穴疯狂撞击。
他喉头翻滚着压抑已久的咆哮，理智彻底崩塌，几乎是本能地朝着渺风那苍白瘦削的面容狠狠挥出了蓄满全力的拳头！
“你！！！！！！”
指骨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裹挟着毁灭一切的狂怒！
然而，那凝聚了足够碎骨裂石的愤怒一击，却在即将触碰到渺风脸颊的前一瞬，硬生生、如同钉进铁板般僵死在她眼前，不足半寸！
拳风掀动了她额前几缕枯黄的发丝，露出了她眼角骤然掠过的一丝极其微妙又隐晦的恐惧——那恐惧只持续了万分之一秒，随即被更深的、扭曲的亢奋所淹没。
温暖粗重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冷汗瞬间浸透了冰冷的贴身衣物。硬收回来！硬是把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毁灭力量吞咽下去！
不是因为眼前这个疯女人的威胁，而是因为身后巷口那片沉沉黑暗的门洞之内，那无形的、被他所爱的、脆弱的血肉形成的锁链，比任何钢铁枷锁更加牢固，将他死死锁在原地！
渺风看着停在眼前的拳头，嘴角那抹恶意几乎要化为实质，从皮肉里流淌出来。他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刚才那死亡擦肩而过的寒意，抑或是根本不在乎。
“啊哈哈哈哈哈哈……温暖，”渺风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阴沉的笑声疯狂刮擦着四周冰冷的墙壁，撞出惊心动魄的回响，她笑得弯下了腰，眼泪都飙了出来，身体像风中落叶般抖动不止，“你、你、你觉得我会这么蠢么？就等你在这里撕碎我？”
他猛地直起身，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癫狂瞬间冻结，重新化为无机的冰冷，那双死寂的眼睛死死咬住温暖充血的双眸，“我只是想看到你这副自乱阵脚的样子罢了。多有趣啊……”
他向前逼近一步，那对血淋淋的眼球几乎蹭到温暖的外套上：“有各路精怪告诉我，”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某种非人生物爬行过地面的嘶嘶感，“你现在有绝对的实力碾死我……我信。但我知道，”她嘴角又勾起，如同小刀刻划的弧度，“你的软肋就是他！明晃晃的软肋！哈哈……现在，乖乖跟我合作，我保证他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面前。”
他拖着调子，意味深长地吐出“活蹦乱跳”四个字，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的冰渣。
巷子里陷入死寂，只剩下两个对立灵魂无声的对峙，以及血珠滴落的轻响。空气粘稠得像凝固的血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