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脸在昏暗中完全失去了血色,苍白得像裹尸布。
下颌的肌肉突突跳动,牙关咬得咯吱作响。巨大的悲愤如同狂浪拍击着理智的堤岸,每一次冲击都让他痛苦得浑身颤抖。
他能清晰感觉到渺风那双死寂眼眸钉在自己脸上的重量,冰冷、刺骨,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
时间被无限拉长又无限压缩。
“……你要…合作什么?”终于,这六个字,如同从喉咙最深处、被无数刀片切割过才挤出来的沙砾。
声音喑哑、艰涩,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努力控制着它,不让它失控碎裂。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强行咽下烧红的炭块,灼烧着他的内脏。
渺风无声地笑了一下,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澜,那份残忍的玩味仿佛烙印在了皮肉里。
他那只沾满温热血液的手,那手心里托着两颗还在微微颤动、滴着血泪的眼球,缓缓地、不容抗拒地向前伸去。
目标,是温暖紧握成拳、指节惨白的手。
“唔……” 温暖像是被火焰灼烫般猛地缩了一下,但渺风的动作快如闪电,不容任何闪避。
他修长的手指带着湿滑的黏腻感,强硬地掰开温暖死死攥住的拳头,那冰冷坚硬的触感带着尸体的温度,硬生生塞了进去。
那两颗带着滑腻体温和血液残留的球体,就这样毫无遮拦地、沉甸甸地落入了温暖被迫摊开的掌心。
粗糙的、沾着雪粒的表面摩擦皮肤,带着难以言喻的黏湿和令人胆寒的弹性。
瞬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带着强烈的酸腐气味直冲喉头。
温暖猛地弯腰干呕起来,身体剧烈痉挛、蜷缩,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绞紧又狠狠撕扯!窒息般的痛苦淹没了他,视线瞬间模糊,蒙上了一层水汽。
“合作达成前,”渺风的声音如同冰凌坠落,清晰地在他头顶响起,带着毫无情绪的宣判,“这眼睛…就由你好好保管了。”
他向后轻轻地退了一步,身影迅速融入身后那片令人窒息的、散发着腐朽血腥的黑暗之中。
最后一丝光线似乎也被那扇沉重的破败铁门完全吞噬。
“嘶——咔嗒。”
金属锁舌弹回卡槽的声音被扭曲放大,如同一记沉闷的丧钟,在空旷寂寥的废弃巷道深处砰然撞击回响,然后被无边的、混合着血腥气的死寂彻底吞没。
温暖僵在原地,如同被无形之钉死死钉在污秽的冰面上。
风卷着地上零星的肮脏雪粒,擦过他僵硬的脸颊。
掌心里,那两团失去依附的、曾经是人类灵魂窗口的血肉之物,依然残留着令人心悸的温热,如同两块刚从胸膛里掏出来、还在微弱跳动的心。
粘稠冰冷的血液顺着指缝的凹槽,缓慢蜿蜒而下,流出一道道暗红滑腻的痕迹,最后黏腻地滴落在脚下冻结的污泥里。
时间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寒冰摩擦着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一个凝固的世纪被强行打碎,温暖才找回一丝躯体的控制权。
他艰难地、一格一格地挪动几乎冻得失去知觉的双脚,每一次踏出,都沉重得如同拖拽着万钧的铁锚。
巷口微弱黯淡的路灯光芒,此刻在他眼里也刺目得如同焚烧的火炬,每一次闪烁都灼烧着视网膜。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回自己的车内。
“砰!”
沉重的车门被狠狠摔上,撞击发出的巨响在密闭狭窄的空间里如同惊雷炸开,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世界终于暂时只剩下他自己。
不,还有那两颗东西。
他颤抖着将沾满血污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挪到眼前昏暗的光线下。汗水和血水混合着,冰冷地黏附在皮肤上。昏暗的光线下,两颗眼球静静地卧在他沾染了血和雪的掌心,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时间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寒冰摩擦着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一个凝固的世纪被强行打碎,温暖才找回一丝躯体的控制权。
车窗外,远处工业区幽暗的灯火如同鬼火般明明灭灭,光影流动,微弱地渗入狭小的车厢内。光线滑过那两片因恐惧而凸起的巩膜。
突然。
温暖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冻结了!
左边那只眼球!左边那只沾着暗红凝固血块、虹膜似乎被硬物刮擦得微微变形的眼球!那被撑到极限的、混浊无光的瞳孔深处——
极其轻微地、难以觉察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像一个细微的活物在黑暗中骤然受惊!
瞳孔无法控制地急剧收缩,视线因为强烈的惊悸而眩晕、模糊、失焦,掌中那两颗东西在摇曳不定的光影下疯狂地扭曲、变形!
方才那一下死寂中的眨眼,究竟是被窗外闪烁灯光戏弄的幻觉?还是……血淋淋的、超越认知的现实?
车厢,狭小的铁皮囚笼,此刻却像是无限蔓延的黑暗深渊。
唯一的出口,是车窗玻璃上模糊倒映出的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惨白、失焦、瞳孔放大,脸上每一丝肌肉的纹路都写满了濒临崩溃的惊骇。
温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如同生锈的齿轮互相摩擦,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响。
一股浓烈至极、带着强烈铁锈味的血腥气,混合着胃液被极度惊吓后反涌上来的酸馊气,猛烈地冲撞着他的咽喉深处。
胃部一阵剧烈地痉挛、收缩、抽搐,如同无数只手在里面疯狂撕扯绞拧!
“呕——!”他再也无法忍受,猛地低下头,酸苦的液体混着唾液从鼻腔口腔呛咳喷涌而出,溅落在黑暗的车内地毯上。
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蜷缩在冰冷的驾驶座椅上,像一个被狂风蹂躏的破布娃娃。每一次剧烈的干呕都牵扯着腹部刀割般的疼痛,五脏六腑仿佛都在这一阵阵痉挛中被撕扯移位。
汗水像无数冰冷的蠕虫,争先恐后地从额角、鬓边、后颈钻出,汇聚成大颗大颗的水珠,混合着因痛苦和恐惧而渗出的生理泪水,沿着他不断抖动的脸庞肆意滑落。它们滚烫,却只带来更深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