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融化的金箔,温柔地流淌在天衡山新洗过的翠色间。荧和派蒙坐在留云借风真君洞府外微凉的青石上,脚下,翻涌的云海正无声吞噬着昨夜跋掣掀起的惊涛余响。留云真君的鹤唳带着山风也吹不散的沉凝:“本仙初见那孩子时,她正蜷缩在一处山洞的阴影里,手握一柄锈迹斑驳的匕首,与魔神残渣幻化的可怖之物对峙。凡人之子,大多如温室娇蕊,倚仗父母庇护。可她不同……本仙察觉洞中邪祟之气弥漫,入内查看时,她已独自支撑数日之久。”
“如此凶局,能熬下来,凭的何止是意志?更有骨子里透出的血性与杀伐之气。”真君的翅尖拂过石壁上一道早已模糊的刻痕,如同拂去经年的霜雪,“待本仙清理了那污秽之物,她仍不肯松懈,匕首寒光直指本仙,警惕如幼兽,直到确认无虞,才力竭昏厥,一声不吭。”
派蒙攥紧了荧的披风一角,小脸皱成一团:“她…那时才多大?”
“不过总角之年。”洞府深处吹来的风,裹挟着陈年符灰的苦涩,留云的声音低沉下去,“本仙怜她无依,携回奥藏山,授以清心诀。她却将口诀誊于符纸,日夜焚烧——” 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的冰冷纹路,仿佛看见幽暗石室中,银发的小女孩沉默跪坐,火舌贪婪舔舐着写满清心咒的黄纸,灰烬无声飘落,覆满她单薄肩头,“——非为修心,竟是想用那灰烬,填满命格里那深不见底的黑洞。”
“直到……”留云真君的鹤瞳投向洞府外蒸腾的云霭,语气奇异地掺入一丝暖意,“某位‘小师妹’,端来一碟辣得能喷出三昧真火的凉糕,硬生生撬开了那紧闭的唇齿。”荧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眼前清晰浮现林涣广袖轻拂食盒的模样,岩纹流转的袖下,藏着促狭的笑意——以及派蒙被那凉糕辣得涕泪横流、满院子乱窜的狼狈景象。
翌日,晨露在草叶上凝成剔透水晶。当申鹤踏着微湿的小径,自重建群玉阁的临时营地走向绯云坡时,派蒙那带着十足熟稔与一丝被“冷落”委屈的惊呼,骤然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呜哇——!涣涣!你怎么…怎么跑到申鹤肩膀上去了?!”小小的应急食品急得在空中跺脚,手指直指申鹤肩头,“从稻妻回到璃月港这么久,约你都不出来!”
只见那银灰色的、蓬松如一团初凝云絮的毛球,正无比惬意地盘踞在申鹤略显单薄的肩头。昔知的尾巴懒洋洋地从她颈后绕过,尾梢那标志性的银灰尖尖,软软地垂落在她素白衣襟前,随着步伐微微晃荡,像一束温柔的流苏。小小的脑袋亲昵地贴着申鹤冰凉的鬓角,琉璃般剔透的竖瞳惬意地半阖着,喉咙里持续发出低沉而连绵的咕噜声,沉稳得如同大地安眠时的脉动。面对派蒙的控诉,它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是那毛茸茸的耳朵尖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权作敷衍的招呼。
荧的脚步只是微顿,唇边漾开一抹了然的笑意。她侧过头,金眸含着促狭,意味深长地睨了派蒙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这还用问?
派蒙接收到目光,小嘴张了张,看看申鹤依旧清冷、却因肩头那团暖云而莫名柔和的侧脸,又看看那散发着慵懒熟稔气息的毛球,脑子里瞬间闪过留云那句“撬开她的嘴”和林涣促狭的笑靥,恍然大悟地拖长了音调:“噢——!”随即又不甘心地鼓起腮帮子,“好嘛好嘛!总算知道涣涣最疼申鹤了!偏心!”她飞近了些,冲着那团毛茸茸做了个夸张的鬼脸。
荧这才极其自然地走上前,伸出手指——目标明确,精准地探向那银灰色毛球耳后最细软蓬松的绒毛深处,熟稔地搔了搔。
“喵呜……”一声满足的呜咽逸出,昔知猫喉咙里的咕噜声陡然放大,如同被拨动的低沉琴弦。银灰色的尾巴尖也愉悦地甩了甩,那蓬松的末梢不经意扫过申鹤线条优美的下颌,换来后者一个几不可察的、近乎纵容的微妙停顿。
“好啦,凝光的小跟班还等着呢,”荧笑着收回手,指尖仿佛还萦绕着那绒毛特有的暖意与属于林涣的、淡淡的岩元素清气,干净而温煦,“昔知今天陪申鹤,也陪我们走一走。”她特意用了“昔知”这个尘世的名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申鹤平静无波的侧脸。申鹤只是微微颔首,肩头的猫儿仿佛听懂一般,用湿漉漉的冰凉鼻尖,更亲昵地蹭了蹭她白玉般的耳垂。
“知道啦知道啦!”派蒙挥挥小手,飞到申鹤另一侧,试图吸引那团毛球的注意力,“涣涣!等会儿见到凝光的小跟班,你可要帮我作证!上次那碟金丝虾球,明明就是我吃得多!”昔知猫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浓浓睡意的咕噜,算是给这位聒噪小朋友最敷衍的回应。那团银灰色的云,依旧安稳地栖息在属于它的“山峰”之上,在晨光中散发着毛茸茸的、令人心安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