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倒是没表现出太大的意外。
这类拐卖人口的勾当,他听得多了,远的不说,他前段时间剿灭的几处土匪山寨,有不少就兼营此道。
只不过规模如此之大,确实罕见。
他摸了摸下巴,暗自思忖:
“能拐带上千人,看来,这血影盟势力不容小觑。幸好本皇子当初没碰上,不然岂不是……”
他清了清嗓子,居高临下地说道:
“若尔等所言属实,那血影盟确实罪大恶极。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向守备将军等人:
“你指认他们与血影盟勾结,可有证据?空口白牙,边关守将可容不得你轻易污蔑?”
李佑闻言,非但没有慌乱,反而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悲愤与无奈:
“殿下明鉴!小人等皆是死里逃生的苦命人,仓皇逃窜之下,哪有机会收集什么铁证?若有确凿证据,早就呈报官府了,何至于在此泣血哀求?”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尖锐起来,手指再次指向那守备将军:
“但是殿下!证据或许没有,情理却再明白不过!”
“我等千余人逃至此处,人证俱在,皆可证明我等是被血影盟所害!这守备将军,不问青红皂白,便将我等拦在关外!”
“而那掸北军官,更是要越境追索,口口声声要将我等所谓的反贼尽数诛杀!试问,我大夏边关何时成了他国军队可以随意出入之地?”
“若他们与血影盟没有勾结,为何要如此急切地杀人灭口?为何要帮着血影盟之人,残害我大夏子民?!”
“这难道不是做贼心虚,欲盖弥彰吗?!”
三皇子闻言,眉头微挑,目光在面色惨白的守备将军和义正辞严的李佑之间来回扫视,心中已然信了五六分。
边军放任他国军队越境,这本身就是极大的失职,若说背后没有不可告人的交易,绝无可能。
李佑见状,趁热打铁,侧身一指那肃立一旁的幽影卫百户,朗声道:
“殿下!小人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字虚言!”
“我等此番能够侥幸逃出魔窟,一路辗转至此,还多亏了这几位幽影卫的大人沿途庇护!”
“若非他们,我等早就死在半路上了!殿下若不信小人之言,尽可询问这位大人!”
那幽影卫百户立刻会意,大步上前,对着三皇子抱拳行礼,
“幽影卫百户韩锋,参见殿下!这位李公子所言非虚。”
“末将奉千户苏澜之令接应护送这些受难同胞回国,沿途遭遇血影盟及不明势力多次截杀,弟兄们折损近半!”
“守关将士非但不予放行,反而与掸北边军合围我等,意图杀人灭口,其行可疑,其心可诛!还请殿下明察!”
幽影卫直属皇室,地位超然,他们出面作证,分量自然大不相同。
韩锋这一出面作证,等于是给李佑的控诉盖上了官方的印章。
三皇子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可以不理会平民的喊冤,却不能无视幽影卫的证词。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守备将军和赵昆的脸,声音里已然带上了几分怒意:
“你们……还有何话说?!”
守备将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声辩道:
“殿下明鉴!末将……末将完全是按边关律法行事啊!”
“如此庞大的队伍欲要入境,按律必须严加盘查,验明正身!末将见他们来历不明,又无通关文书,谨慎起见,这才……这才下令阻拦,绝无他意啊!”
“至于方才下令诛杀,实因他们不听劝阻,强行冲击关卡,形同叛乱!末将身为边关守将,职责所在,不得不以雷霆手段维护边关秩序啊!”
另一边的赵昆也连忙取出那份文书,双手呈上:
“殿下,末将赵昆,乃是奉总兵府军令行事,拦截文书上所列之反贼!至于什么血影盟……末将从未听闻,更遑论勾结!望殿下明察!”
岩罕见状,也适时地开口,
“殿下,末将率部护送殿下至此,恰逢此事。赵千总确系出示了总兵府的公文,程序上并无不妥。”
“至于其他……末将并不知情。”
三皇子听着这几人漏洞百出的辩白,心中已然明了。
“看来这血影盟背后的保护伞,八成就是那位拥兵自重的苏七度了。否则,岂能调动总兵府的兵马越境追捕?”
“至于这守备将军和岩罕,不管他们私下里是否收了苏七度的好处,在这种事情上出手相助,也属官场常态。”
他本就对追查血影盟背后的牵扯兴趣不大,更懒得为了这群平民去深究边关守将和掸北总兵府的烂账。
此刻他只想着尽快了结这桩麻烦,好回去继续他的温柔乡。
随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你们那些弯弯绕绕的,本皇子懒得理会!”
他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守备将军和肃立的赵昆、岩罕,
“不管你们之前是依令而行还是另有隐情,现在,立刻给这些人放行!谁敢再阻拦半分,休怪本皇子以抗命论处!”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守备将军和赵昆闻言,虽然心有不甘,但面对三皇子的直接命令,也不敢再有异议,只得低头称是。
岩罕也默默地松了口气,只要不深究他插手的原因便好。
汪羽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再出声。
就在三皇子转身欲返回马车,其他人也以为这场风波即将平息之际——
“殿下!且慢!切勿受奸人蒙蔽啊!”
一声急切的高喊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刚刚平息的氛围。
所有人皆是一愣,齐刷刷地向着声源处望去。
只见出声者竟是一个年纪轻轻的青衫男子,面容尚带几分稚气。
他的身边,小蝶正死死拽着他的衣袖,脸色煞白,低声劝阻:
“小弟!别说了!快住口!”
这胆大包天之徒,赫然正是小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谁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个一直被视为累赘、胆小怕事的少年,不顾姐姐的阻拦,竟发出了这般石破天惊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