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通终究还是灰溜溜离开大殿。
朝会并没有结束。
却早已失去了欢声笑语的气氛。
李昌平慢慢从龙椅上站起,绕过龙书案,凝视着众人:
“你们当中……有人从岐国时就跟着朕。”
“有人血战云州,护一城百姓平安。”
“有人随朕奔袭阴山,席卷东丹。”
“还有一些,却是前几日,都在为其他诸侯效力。”
“或许,你们认为自己功劳大!觉着自己跟朕早,资历老!就可以看不上其他后来者!”
“人之常情,朕怪不着你们。”
“但现在,你们要被分去地方任职了。”
“一会儿,任命的文书,就会经吏部下发到你们手里……”
“对官职不满意的,觉得任职所在贫瘠苦寒的,认为朕分配不均的。都能在离京前,找朕理论。”
“但你们要想清楚的是……”
“一旦离京,朝廷就会默认你们对任命满意。”
“如果让朕知道,你们把牢骚发泄在地方百姓身上,曾经背靠城墙的战士,将屠刀挥向城内!”
“到那时,别带着一身伤疤来御前哭!”
“因为朕不会管你有什么苦衷。”
“只会告诉你,什么叫龙眼无恩!”
“朝廷已经给了你们高官厚禄,让你们子女,有更高的起步之阶。”
“而你们要做的……”
“就是约束好自己,也约束好家人。莫要让他们,拿你们的功绩去欺压百姓。”
“千万别叫贪婪,毁掉自己!”
“退朝吧……”
说完,甩袖子离去。
大殿当中的气氛,一整个低沉下来。
没人再敢多说一句话。
一直过了好半天……
待耳边那若隐若现的脚步声再听不见,才有人后知后觉,擦擦额头汗水。
此刻,
首次感受到了做李昌平对手的压力。
以往冲阵,那身影都是背对着自己。
宛如一道城墙,将所有锋芒全部挡下。自己只需跟着那道血袍冲上去,不掉队,就不可能输。
但现在,却是真真切切面对着他!
那俯视万物的披靡姿态,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本该大摆宴会,分封群臣的盛事,也不了了之。
仅变成吏部一道冰冷的公文。
却不敢有怨……
宋文通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
那可是皇帝的大舅子,皇后的亲哥哥。
龙泉破阵,云州血战……
为大唐立下过汗马功劳,三言两语就被罢黜官职,贬到鸟不拉屎的海外去了。
果然还是收敛一点好。
老李家着了急,亲兄弟亲爸爸都掏,还管旁人有什么苦衷?
————
李昌平一路走回后宫。
与前殿凝重的气氛不同,这里,已经是歌舞升平。
幻音坊一众歌姬。
摇起曼妙的身姿,奏响动听的音乐。
李茂贞悠闲侧卧在软榻上,旁边放着触手可及的瓜果酒水。
却在这歌舞盛景中,有个碍眼的家伙正在哭诉:“好妹妹,哥拿你当亲人疼爱,你可不能拿哥当本人戏弄啊……”
“我刚刚还担心,陛下是不是嫌你老,找借口准备废后了。闹半天,是你在这吹的枕边风!”
“那倭岛什么破地方,你让我去?”
“官职被一撸到底,要兵没兵,要将没将,拿什么去打?你不会让哥划着竹筏去吧?”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哪里还经得起海上的风霜雪雨?”
“虽说近朱者赤,近朱者黑。但老李家那么多优点你不学,你学着拿老哥开刀啊!我白疼你啦?”
“咳……”
李昌平脸一沉,招手叫来旁边的白无常:“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
“呃……被陛下您撵出前殿就来了,一开始好像是求皇后娘娘,给他吹枕边风来着,结果……”
结果不用说,李昌平也大致能猜到。
想到了这家伙会来,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正捡别人开心的时候来,大煞风景!
“朕现在不想看见他,你去跟皇后说,赶紧给他踢吧走了,别耽误朕的大好时光。”
“是。”
白无常拱手退下,悄悄绕过表演舞乐的幻音坊,在李茂贞耳边言语几句。
李茂贞伸手从背后摸出一根血色玉笛。
“眼下秋收在即,如此远征太劳师动众。唐军不能动!”
“陛下的意思是……”
“你用血玉笛,调一万巫蛊去!打下来,官复原职。打不下来,王兄你就住那继续留学吧。”
“巫蛊?”
宋文通眼前一亮,随即老脸一垮。
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对夫妻在这唱双簧耍着人玩。
前殿声势浩大,就差把自己宰了。
后宫看着歌舞升平,实际连出征的军队都准备好了。
更恨那海外小国……
区区一个弹丸之地,看着大唐重生还敢不来朝贡,简直无礼!
害自己短短几个时辰,经历大起大落,吓死个人!看来上次白江口的教训不够,这次非给他来个赤地千里!
宋文通接过玉笛,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昌平仍若有所思。
“还不够!”
“发天可汗敕令!命镜心魔、述里朵,携漠北各部族兵西进,打通河西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