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琰哄着狸奴吃了几块肉干,狸奴就蜷缩在她腿上,打起了哈欠。
吃饱了就要睡,谁也没有这小狸奴快活。
不知怎么回事,狸奴不来,谢玉琰也不会觉得困倦,听到狸奴的呼噜声,她也就有了睡意。
“大娘子,”于妈妈道,“还是到里间小憩一会儿。”这两日大娘子睡得晚,有时候天都快亮了,屋子里的油灯才吹灭,白日里若是能歇一歇,精神也会好许多。
谢玉琰颔首:“两刻左右就来唤我。”
走进里间,谢玉琰躺在榻上,狸奴翻了个身,就又缩在了她怀里。
狸奴软软的毛发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可见将它送来之前,已经清洗过了。谢玉琰摸着狸奴爪子,不知从前狸奴是不是也这样陪着王晏读书。
这么一说,她与王晏又有几日未见了。
谢玉琰想到这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朦胧间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一个人走到软塌前。
谢玉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英俊的面孔。
王晏伸手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摘了头上的官帽,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袍,顺势靠在了软塌前,拉住了她的手。
“娘子,”王晏低声道,“借个地方歇一会儿。”
谢玉琰醒过来的时候,狸奴还睡着,屋子里没有旁人在,脑海中尚有些残存的记忆,不知是真实还是来自于梦境。
谢玉琰正要起身,目光一瞥,看到枕边放着一朵牡丹,紫色的花瓣冠绝群芳。
王晏刚刚是真的来过。
她之前吩咐于妈妈,王晏来了不用通报,所以他才会径直进了里间。看到她睡着了,也没有与她说话,就坐在杌子上,靠着软塌养了会儿神。
匆匆而来,匆匆离开。
却在她心中留下了别样的痕迹。
……
宝德寺里。
谢子绍光着一双脚,坐在禅室中向智远大师诉苦。
“本以为来到汴京,能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谢子绍道,“谁知道十妹妹那么狠心,又让我去寻合适的瓷窑。”
说着他动了动十根脚趾。
“大师你看,”谢子绍道,“都出了好几个大血泡。”
智远大师本不想去看,却又怕谢子绍不肯罢休,非得将双脚递到他眼皮底下。
默念了几句经文,他才勉为其难地瞄了一眼,血泡没看到,就瞧见那脚指头摇摇晃晃似是要飞起来。
“阿弥陀佛,”智远大师道,“谢施主在寺里歇一歇再离开,一会儿我让人送些药粉过来。”
谢子绍笑起来:“还是大师对我好,早知道,我进汴京就该直接来寺中住下。”
智远大师道:“寺里诸多不便,早早就要关山门,施主住在这里,恐怕要误事。”
“不怕,”谢子绍道,“寺墙又不高,我也不习惯走门。”
智远大师登时无言以对,从大名府到汴京,他想躲的人,最终一个也没躲了。
“大师,”谢子绍又道,“怎么不问我,有没有找到瓷窑?”
智远大师本想说,他不在意这些,却听得谢子绍叹口气:“此事关乎汴京百姓的身家性命。”
智远大师不想听,却忍不住又停住脚步。
“十妹妹说的,”谢子绍道,“若是弄不好,将来不知有多少人要流离失所。家中田地、屋子被官府收走,百姓失去生计,背上债务,不得不外逃。”
智远大师不欲再问,却管不住自己的嘴:“为何会如此?”
谢子绍深深叹了口气,半晌才道:“我也不知晓,但我相信十妹妹说的是真的。所以眼下,我得多找几个瓷窑,快些改成石炭窑,然后尽量快些烧制出瓷器。”
“也幸好咱们瓷行,瓷土、工匠一样不缺,大窑的瓷器咱们烧制不出,但汴京瓷窑的瓷器……咱们想想法子,还能烧一些出来。”
韩泗手中签出最多的契书,都是韩家瓷窑烧制出的瓷器,将这个解决了,就等于麻烦少了一多半。
谢子绍道:“瓷行还得将瓷器送往榷场,要在那之前,让十妹妹坐稳行老的位子。”
智远大师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不过还是道:“那……我们能做些什么?”
谢子绍登时来了精神:“十妹妹说,寺里要做药丸,将来运送瓷器的时候我们能用得上?大师想想法子,让那药早些做出来。”
智远大师捻动佛珠,所以他还是上当了,这谢施主就是来监工的。
“大师不要生气,”谢子绍道,“我直钩钓鱼,大师也会上当,只能证明大师是真慈悲。”
智远大师不想慈悲,只想一脚将谢子绍踹出宝德寺,重新找回他的清静。
……
王府书房中。
王秉臣看向弟弟:“弄清楚了吗?铮哥儿这几天总去哪里?”
王秉诚点头道:“我让人跟在他身后,发现他三次都进了汴京瓷行。”
他知晓瓷行的行老是谁,再加上有人暗地里传一些消息,此时此刻王秉诚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王秉臣迟迟没有说话,王秉诚站起身:“我去将那混账叫过来,大哥亲自问他,看看他到底与那谢氏是怎么回事?”
王秉臣开口阻止:“问他,他就肯说实话?”
“敢不说,”王秉诚眼睛中冒出怒火,“就请家法。”
王秉臣淡淡地道:“如果这些有用,就不必从铮哥儿下手了。”
问题不在王铮,而在王晏。
王铮顶多是认识谢氏,那些传言说与谢氏有染的是王晏。
王秉诚倒希望,这锅让王铮来背,王铮读书也不错,但比起王晏来差许多,名声坏了顶多将来不入仕,王氏一族也能养得起他。
可王晏……那是大梁状元,将来王氏一族都要依靠他。
“你有没有查家中账目?”王秉臣道,“铮哥儿有没有收一些来路不明的银钱?”
“查了,”王秉诚哪里用得着兄长交待这些,“我仔仔细细都问了一遍,绝没有这种事。”
王秉臣叹气道:“我倒希望有。”
如果谢氏花银钱收买王晏和王铮,这桩事就好办了。
利益关系,怎么都好理清。
就怕是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