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空气静了数秒,紧接着才重新传来声音。
“邬兰殿下,历代陛下即位前皆已有婚配或子嗣,传统之制不可废……”
“维克多伯爵,请问帝国历史上可有女子即位的先例?”
那名被称作维克多的伯爵怔了几秒,在那双平静而深沉的烟紫色眼眸的注视下突然有些说不出来,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并,并未……”
“那是否有条文明确指出即位之时需婚配?”
“……虽未有条文指出,但……”
“制度尚且可以为人制定更改,更何况是连制度条约都未曾写进去的传统之制。更何况,传统的东西并非都是正确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是传承的最佳方式。”
女子的声音平静直抒,满含温和而坚定的力量。
“依靠他人来稳固的权势终究是不牢固的,我对诸位更有信心,难道各位觉得自己并不能辅佐好我吗?”她温和地笑着,目光始终平和地掠过所有人。
“这……”
有些贵族心里的想法已经蠢蠢欲动了,有些则是脸上臊得慌,还有些仍固执己见的也已经被支持的声音给压了下去,总之暂时没有人说要给她找一位夫婿的事情了。
结束完会议后,苏莱揉了揉微微肿胀的眉心,她靠椅在沙发上,右手放在肚子,垂眸盯着已经显怀的腹部,从外头射进的阳光将她浅色的眸子染得幽深异常。
最近几天右眼直直跳个不停,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腹部时不时传来被针扎的疼痛感,不安的乌云始终笼罩在她头顶,令人心神不安。
直到床边传来低微的声响,像是风吹开了窗户,随之脚边晕开淡淡的影子。
她瞟了眼,无奈出声,“怎么最近有大门不走,都走小门了?”
话音未落,肩头搭上一双手,轻捏着酸软的骨头,力度正好,令她原本紧绷的神情也慢慢松懈下来,安崎的声音随之传来,“最近宫殿里多了不少人,被人看见不太好。”
苏莱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暂时忘却刚才在会议上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戏谑道:“怎么搞得我们跟地下恋情似的,难道我就不能有朋友仅仅就是来正常的探望吗?”
“你要是想,那我也就委曲求全满足你的小愿望吧。”安崎搭腔道。
“我又不是荒诞不经的皇帝。”苏莱说。
“你要想做,也不是不行。”安崎摸着下颌,大有她只要点头自己就会让这句话成真的架势。
苏莱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我听说他们在为你准备相亲对象?”
这话怎么听来怎么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那群老古板说的话,听听好了,我对相亲不感兴趣,”她说着,仰头看向他,径直对上那双浅金色眼眸,戏谑道,“不过……某人该不会吃醋了吧?”
那双眼眸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芒,仿佛搪入雾气中的日光般折射出温柔平静的光。
苏莱微怔了一秒,下一瞬,眼前的脸在视野中渐渐放大,鸦羽的睫毛像柔软的羽毛在眼睑上垂下密密麻麻的阴影,最后柔软的耀红色长发垂落肩颈,酥酥麻麻的感觉如电流漫过全身上下。
苏莱的眼睛微微睁大,下一秒,黑暗笼罩而来,一只手覆在了她的眼前,薄凉的气息像潮水般席卷而来。
等她回神时,黑暗已然褪去,青年清隽的笑容映入眼帘。
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脸老神在在,嗓音却像只得逞的猫咪般轻松自在。
“嗯,我就是吃醋了。”
“苏莱,我想要补偿。”
对上怀中人微微错愕的目光,眼底紫色潋滟,他喉咙滚动,俯身重新吻了上去。
不过这一次,他得到了回应。缠绵暧昧的气息萦绕着两人周身。
门外的身影不知站了多久,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几乎陷入血肉中。
——
距离即位大典的时间越来越靠近,苏莱心中的不安也越发强烈,安崎嘴上说着她是因为心理作用太紧张了,实则却日以昼夜的陪在她身边。
自从塞多利斯与她坦白完那些事情后,她与格里菲斯家的人之间就像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纱,就连希尔维亚想来宫中陪她都被她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而以前的那群朋友,自从当年海尔侯爵发动政变妄图造反且利用费伦陷害他们被发现后与整个海尔家族一同覆灭后,苏莱和那群朋友也很少见面了,像威廉,像赛拉曼。
就好像在她登上这个位置后,也有一层透明的玻璃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登上这个位置,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逼死费伦,他们只觉得是她欺骗了他们。
或许谁都不愿意直视真正的真相。
为什么曾经生死与共的朋友,会走到这一步,他们谁都猜不到。
……
从绵长的记忆中抽回思绪时,已是傍晚,苏莱悠悠睁开眼,窗外暮色四合,倦鸟归巢,整片苍穹布满晕黄的晚霞,仿佛被颜料盘被打翻的画作。
苏莱撑着身子刚起身,一阵眩晕感袭来,她只得伸手扶着沙发,晕眩感几分钟后才彻底消失。
她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安崎的身影,只能看见房间里摆满了明日即位典礼需要准备装饰起来的东西。
往常这个点,安崎都在...... 贫瘠的大脑宕机几秒,苏莱才突然想起昨天安崎和她说过今天是副官选拔的最后关卡。
对于一个阿米尔联邦的人来说,要想当上另一个国家的副官来说,难如登天,苏莱曾劝过他,但碍不住他意志坚决,只好让他去试试了。
屋内没有其他人,显得有些过于安静,门外也静悄悄的,窗外的蝉鸣衬得空气越发岑寂,仿佛这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敲门声。
苏莱心脏猛地一缩,等到侍女的声音传来时,紧绷的神情才逐渐松懈下来,将这一切追究于典礼将近,自己太紧张了。
“何事?”
“陛下,门外有人造访。”
苏莱本想拒绝,但侍女接下来的话又让她把字给重新咽了回去。
“他说是您的朋友。”
苏莱默了几秒,叹了口气,答应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