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宋高宗引众到西湖画舫,摆宴迎接赵香云南归。大赦天下,文武百官叩拜公主赵香云。宋高宗赐封赵香云为长国公主,赐予行宫宅邸,靠近西湖,但见亭台楼阁,美轮美奂。临安人家称之为西湖“水晶宫”,一时间成为街头巷尾的美谈,世人都说宋高宗有情有义,对妹妹很是关照。
宋高宗大手一挥,微微一笑:“诸位爱卿,妹妹仁福帝姬归来,朕颇为欣慰。如今帝姬就不提了,以后我大宋帝姬改称公主,仁福帝姬叫做长国公主。其意便是我大宋福寿延年,长长久久。诸位以为如何?”
赵香云拜谢道:“多谢皇上哥哥!”
有一人站出来,毕恭毕敬拜道:“公主殿下归来,实乃我大宋洪福齐天。如若不是皇上的日夜思念,感动上苍,如何会有如此可喜可贺之事。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文武百官紧随其后,随声附和。
子午等人看来,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秦桧,素闻秦桧当年被俘虏而去,如何也归来了,他们心知肚明,早就听说秦桧归来,只是感觉秦桧做宰相,一步登天,不知何故。
韩世忠对子午等人微微一笑:“四位小兄弟当年大战黄天荡,也与我是故交。如今到来,功不可没。听说你们出手相助,搭救公主南归。郾城大捷也辅助岳飞,难以置信,你们真是我大宋的英雄了。”
刘光世也笑道:“素闻你们与皇上是故交,当年在金营出生入死,实在是一段佳话。当年皇上英明神武,让女真人心惊胆裂,可谓天下无敌。当年你们也见识了皇上的宏图大志,何不回忆往事,对我等介绍一番当年皇上的浑身是胆,意下如何?”
张俊笑道:“这件事,世人皆知。都称道皇上的英明神武!皇上有今日的力挽狂澜,威震天下,自然也与这件事密不可分。皇上的虎胆龙威,想必由此而来。”
子午见文臣武将都这样说,又见宋高宗微微一笑,拭目以待,就叹道:“不错,当年皇上作为康王带领我四人抵达金营。我们吓得战战兢兢,张邦昌更是两腿发软,可皇上却浑身是胆。百步穿杨,把女真人镇住了。”
余下随声附和:“女真人一见皇上这般浑身是胆,都吓傻了。他们素闻大宋皇子胆小如鼠,唯独当时的康王殿下与众不同。就以为康王是假的,由此我们跟随康王脱离险境。”
普安瞪了一眼余下,立马毕恭毕敬道:“什么胆小如鼠,大宋皇子如何会胆小如鼠,只是当时大宋皇子都不敢出使金营。唯独康王浑身是胆。康王前去,化险为夷,这便是因祸得福了。”
武连恭恭敬敬,道:“皇上力挽狂澜,避其锋芒,南渡以来,克敌制胜,运筹帷幄。我大宋才得以保住半壁江山,想必皇上也有宏图大志,这出师北伐,还于旧都,也是指日可待了。”
黄叶笑道:“素闻皇上做康王时,是何等的浑身是胆,英明神武。如今又力挽狂澜,再造江山社稷,实乃黎民百姓之福。”
黄香不由自主也学会恭维话了:“皇上洪福齐天,大宋一定如日中天。”
宋高宗乐个不住,笑道:“你们就别拍马屁了,说些大白话有何不可?眼下不是朝议,别搞得紧张兮兮。朕听惯了恭维话,也听腻了恭维话。庙堂之言,就免了。江湖之语倒是鲜有耳闻。你们就说些家长里短好了!”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赵香云没想到九哥会这样平易近人,马上笑道:“九哥,你这皇帝如何这样逍遥自在,没规没矩,像个什么样子?”
宋高宗苦口婆心,推心置腹道:“规矩也是朕定的,严肃的皇上太也过多。朕就破破例,有何不可。言归正传,南渡以来,人心思定。世人皆知,靖康之耻。朕也不避讳谈这件事!不过靖康耻非父皇与太子之过,实乃乱臣贼子之过。这东京六贼,实在可恨!朕早已传旨:凡是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邦彦这些人的后代,一律不得重用。元佑党人也全部废除,他们的后代可加官进爵。凡是投降过大金国的官员与在刘豫楚国做过官的人都无罪释放,官复原职。与士大夫共天下,乃是祖宗家法,朕当一以贯之,不可轻废!朕还传旨,将这《神宗实录》也进行了修定,朕素知,当年王安石、章淳乱了朝廷,后来蔡京等人又受到蛊惑,迷惑父皇继续推崇王安石那一套,故而社稷大乱,女真人才挥师南下。章淳曾说:‘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这自然是大大的混账话!父皇继承大统,实乃祖宗有灵,名正言顺!太子做了钦宗,他胆小如鼠,唯唯诺诺,抵抗不了女真人。也非他一人之过,也怪女真人太也诡计多端。他们被女真人俘虏而去,朕也是日夜思念,心急如焚。在应天府登基大宝,也是顺天应人,实乃父皇、皇兄的一片心意。朕自登基大宝以来,励精图治,力挽狂澜。大赦天下,众望所归。如今与金贼鼎足而立,也算上苍护佑。这出师北伐,还于旧都,自然指日可待。只是眼下,江南黎民百姓也很不容易。多年的兵荒马乱,他们也饱受苦难。修生养息,实乃当务之急。郾城大捷,女真人不敢轻举妄动,我大宋也不必大动干戈。可静观其变,以逸待劳,实为万全之策。岂不闻三国故事,如若效仿诸葛孔明,不顾黎民百姓赋税之沉重,穷兵黩武,劳民伤财,便是大大的糊涂。朕夙夜在公,愿为黎民百姓鞠躬尽瘁,也在所不惜。”
一语落地,众人暗自佩服,没想到宋高宗如今出口成章,头头是道,讲得井井有条,很有自己的真知灼见。
秦桧也赞不绝口,文臣武将更是随声附和。可席间独不见岳飞,这让子午等人纳闷,黄叶、黄香也东张西望,赵香云更是闷闷不乐。不知何故,岳飞为何没来,子午等人不好相问,只好作罢。
武连叹道:“皇上不再是当年的康王,皇上比康王更是厉害百倍。头头是道,滔滔不绝。这些话,我们是万万不能的,皇上不愧是皇上!”
子午道:“此番肺腑之言,想必也是皇上有感而发。我们很是拜服!”
余下道:“可不是,皇上所言极是。如今兵荒马乱,江南百姓为了支持出师北伐,赋税也很是负担,他们不容易。”
普安道:“中原黎民百姓更不容易,他们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不是刘豫胡作非为,就是女真人欺压破坏。”
武连恨恨的道:“不错,听说刘豫当年,把东京、河南府,许多皇陵都盗掘了,真是狗胆包天。刘豫这厮还是我大宋的官员,作为一个汉人,居然对付自己的同胞,实在匪夷所思。这狗贼,人神共愤,十恶不赦,当五马分尸也难解大宋黎民百姓心头之恨!”
黄叶气道:“可不是,我在江湖上也听说,‘永安八陵’被刘豫派来的淘沙官搞得狼狈不堪。”
黄香好奇之余,问道:“姐姐,何为‘淘沙官’?”
黄叶瞠目结舌,没想到黄香居然问这个,就冷笑一声,气道:“说白了,就是盗墓贼!三国曹操就专门设立摸金校尉一职,和淘沙官,一模一样。他们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定会遗臭万年,不得好死。”
黄香依然喋喋不休开来:“盗墓贼最是可恶之极,他们都应该下十八层地狱!听说哲宗皇上的尸骨都被刘豫给糟蹋了!”
子午四人大惊失色,示意黄香不可胡言乱语,可话已出口,阻拦也为时已晚。黄香一看自己口无遮拦,顿时慌了神,低下头,胆战心惊。
赵香云心急如焚,就怕九哥龙颜大怒,为难黄香。赵香云也不能责备黄香,毕竟黄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想到这里,左右为难,坐立不安。
宋高宗顿时面无人色,脸色铁青,气喘吁吁,浑身颤抖。宫女赶忙献茶,宋高宗喝了一口,方才平复心绪,渐渐好转。子午等人见状,更是诚惶诚恐。
秦桧马上脸色煞白,一脸怒不可止:“好了,好了。你们就不要说这个了!今日良辰美景,不必大煞风景。”
韩世忠马上打圆场:“你们江湖上的传闻,自然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这以讹传讹最可怕,造谣生事者当诛灭九族。我大宋洪福齐天,太祖皇帝以来,天下归心。皇上如今承前启后,开这中兴大业,谈何容易?你们就不要拿江湖上的流言蜚语,蒙蔽圣听了,岂不是大大的妖言惑众,大大的危言耸听。想必你们也是有口无心,年纪轻轻,要学会明辨是非,是也不是?好了,你们喜欢道听途说也没什么大错,只是这流言蜚语,不可轻信,不可轻传。”
张俊叹道:“皇上洪福齐天,我大宋一定如日中天。此番公主归来,可喜可贺。当举杯痛饮!”
刘光世道:“西湖风景如画,这美酒也是赏心悦目。”说话间心里不是滋味,不过也不多想。
宋高宗缓过神来,转悲为喜,微微一笑道:“兄弟们,此番前来,感觉临安如何?比起成都,又当如何?”
武连道:“临安过去叫做杭州!苏杭自李唐以来就名扬天下,如今南渡以来,皇上在此潜龙,杭州更是名扬天下了。成都也不错,不过比起临安就逊色一些。毕竟临安是行在,成都眼下却不是。”
赵香云道:“成都在三国时,也是西蜀都城,也做过行在。”
子午道:“京兆府、河南府、开封府、应天府、大名府、临安府,都做过天子行在!”
余下问道:“这些城池,也有不少别称。”
普安介绍道:“京兆府叫做长安,河南府叫做洛阳,开封府叫做东京,应天府叫做宋州,大名府叫做大名,临安府自然是杭州了。”
武连笑道:“临安府有许多名称,除了杭州,还叫做余杭、钱塘、武林。夏禹南巡,大会诸侯于会稽,曾乘舟路过,下舟登岸。杭为方舟,故名‘余杭’是也。秦始皇一统天下,巡游神州,抵达钱唐。西汉也称之为钱唐。可李唐后,为了避讳国号的‘唐’字,故而改为钱塘。我大宋以来叫做杭州,如今便升为临安府了。”
宋高宗笑道:“你们此番来到武林,也算江湖豪杰了。”
子午四人大惊失色道:“武林在何处?何处是武林?”
宋高宗介绍道:“秦始皇之初,今灵隐寺、天竺一带常有猛虎出没,故称之为‘虎林’!可杭州方言中‘虎’与‘武’很难分开,到大唐,就称之为‘武林’了。”
赵香云挠了挠后脑勺,问道:“皇上哥哥,你为何升杭州为临安府?”
宋高宗笑道:“喜欢啊,哥哥喜欢之事,自然就想做了。言归正传,岂不闻仁宗皇上曾有一首诗流传于世,叫做《赐梅挚知杭州》 ,这首诗可谓是对杭州的赞不绝口了。”说话间吟诵开来:
地有湖山美,东南第一州。
剖符宣政化,持橐辍才流。
暂出论思列,遥分旰昃忧。
循良勤抚俗,来暮听歌讴。
秦桧带头夸赞开来:“皇上对仁宗的一首诗也记忆犹新,真可谓用心良苦。皇上继承祖宗基业,自然是力挽狂澜,再造乾坤盛世了。”
赵香云看向韩世忠:“将军,以为如何?”
韩世忠笑道:“江宁府,早已叫做建康府了,当时南渡之初,称之为行都。绍兴八年,建康被皇上定为留都。”
赵香云问道:“何谓留都,还望将军指教?”
韩世忠介绍道:“古代王朝迁都幸驾后,旧都仍置官留守,故称留都。唐玄宗开元末年返都京师长安,以东都洛阳为留都,派官留守。宗泽就做过东京留守,莫非殿下没听说过?”赵香云微微一笑,点点头。
刘光世道:“建康面临长江,虽说易守难攻。可南唐在此却丢了江山社稷,可谓晦气难去。不宜为都城!”
张俊道:“杭州眼下可比建康要繁华。”
赵香云一语道破:“恐怕杭州靠海,女真人来了也好跑。建康却靠长江,女真人来了,就束手无策了,是也不是?”说话间乐个不住。
秦桧见宋高宗闷闷不乐,就打圆场道:“公主殿下此言差矣,当年太祖皇帝定都开封,叫做东京,难道不知道东京的漏洞百出么?这一马平川,也难以招架契丹人与女真人的铁骑,是也不是?建康也不错,只是不如杭州繁华。仁宗皇上都说了,杭州乃‘东南第一州。’不可违背此意。”
赵香云听了秦桧的强词夺理,不觉好笑:“我看建康颇有雄心壮志,意欲出师北伐、临安却是偏安一隅,坐享其成。”
秦桧见宋高宗面红耳赤,马上叹道:“公主殿下,皇上如今心怀天下,如若不是皇上力挽狂澜。岳飞焉能屡立战功?如若不是皇上宅心仁厚,岳飞早就罪莫大焉了。”
赵香云惊道:“此话怎讲?”
秦桧道:“岳飞只知道出师北伐,却不知江南黎民百姓疾苦。岳飞出师北伐,不听号令,一意孤行。皇上的话都不听,意欲何为?”
宋高宗摆摆手:“罢了,罢了。面对西湖,别提这些话了。”
赵香云一脸茫然,惊道:“我不知道这些的,怪不得不见岳飞将军,可岳飞将军也功不可没。皇上哥哥不能怪罪他的。”
宋高宗唏嘘不已,缓缓道:“朕如若怪罪岳飞,恐怕岳飞担待不起。岳飞的倔强,朕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朕素知岳飞尽忠报国,也鼎立重用他。郾城大捷,威震天下。他功不可没,作为南渡以来,最年轻的节度使,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如今中兴四将,岳飞最是名扬天下。韩世忠、刘光世、张俊,三位将军今日都到了,唯独不见岳飞。朕方才还很生气,但知道岳飞缘由,也就不生气了。”
赵香云追问道:“这是为何,快说,是何道理?”
宋高宗道:“他说在家为母亲请了庐山东林寺慧海和尚诵经祈福。朕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为母尽孝,实乃感人肺腑。朕也想起母后了!”说话间,不觉潸然泪下。
子午等人诧异万分,秦桧等人更是一同泪光点点。赵香云、黄香面面相觑,黄叶也想起净水师太,不觉热泪盈眶。
子午劝道:“原来如此,我们看来要去拜访岳飞将军了。”
余下道:“陛下要想开一些,不必如此伤心难过,想必韦太后会相安无事,平安归来。”
普安点点头:“皇上是个大孝子,世人皆知。”
武连笑道:“听说西夏乾顺当年为了自己的母后,在甘州建大佛。不知皇上如今为迎接韦太后,又当如何?”
宋高宗道:“母后喜欢吃斋念佛,朕当年劝她别苦了自己。如今母后想做什么,朕都一一满足。朕在临安府,多有佛寺建造。虽说比不上‘南朝四百八十寺。’可也是佛光普照临安城了。”
黄叶道:“峨眉山的佛光普照,想必也是皇上的恩典了?”
宋高宗道:“峨眉山白水普贤寺里的‘白水秋风’,这亭台楼阁,便是朕让成都府督造的,如此修葺一新,也算功德无量了。”
子午等人恍然大悟,乐此不彼。怪不得峨眉山上的游人如织,都说宋高宗的恩典不小。一个个回想起来,笑了笑。
黄香道:“皇上眼下开心了?不会龙颜大怒了?”
宋高宗笑道:“龙颜大怒,朕如若不是迫不得已,不会龙颜大怒,偶尔不怒自威还是有的。”说话间哈哈大笑。
宴罢,辞别宋高宗等人,子午引众前往岳飞府邸拜访。宋高宗派人送去许多礼物,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