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震操作电脑调出复杂的数学模型和数据流,开始阐述战略核心。
“当Fire的Adc在下路安稳补刀时,法师和打野打野进行联动,目标不是杀人,是入侵对方上半野区,掠夺资源,压缩对方打野的生存空间。”
他环顾四周,进一步解释道:“这个战术的关键在于节奏和欺骗。”
“上路Adc和辅助要营造出我们处于弱势、正在艰难抗压的假象,引诱对方打野来抓,从而为我们中野联动创造空间。”
“而我们的打野,要放弃部分传统发育,专注于控制和反野,打乱对方打野的节奏。”
曹震拿着自己的战略文件,逐一讲述着整个团队的配合要领,而队员们则专注的记着笔记,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或见解。
顾听晚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指尖无意识地点着平板电脑的边缘,脑海里不断分析着曹震计划的可行性,偶尔点出一些可以改进的细节。
她注意到,这位以严谨着称的教练,在讲解到关键处时,总会不自觉地用左手去揉按右手的手腕,那是长年高强度操作鼠标留下的旧伤。
分析到敌方战队时,范宇轩好奇地问,“教练,听说你之前跟Fire战队现任教练李炜共事过,他的战术风格你是不是很了解?”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曹震突然沉默了。
他手中的激光笔在投影地图上猛地划出一道突兀而尖锐的折线,破坏了他刚刚构建的完美战术图示。
曹震没有回答范宇轩的问题,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季后赛的难度远比你们之前的比赛要高,所有战队都会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不容小觑。”
会议结束后,队员们在北笙的带领下继续下午的训练,众人带着兴奋与思考陆续离开。
顾听晚没有动,她看着曹震独自站在会议室的玻璃墙前,目光紧紧锁住那群鲜活生动的年轻人,背影有些说不出的落寞。
她泡了一杯咖啡,走到曹震身边,将温热的瓷杯轻轻放在冰凉的桌面上。
“那个李炜,”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黄浦江上的风带走,“听说他曾经是你最看重的徒弟?”
曹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的握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顾听晚以为他不会回答。
终于,他端起那杯咖啡,氤氲的热气暂时温暖了他冷峻的侧脸,但咖啡却因为他不稳的手而晃出些许,在黑曜石桌面上上留下一道印记。
“那年他十八岁,背着一个破旧的背包,站在Fire俱乐部门口,眼神里的光,像极了渴望骨头的流浪狗。”
曹震的声音低沉,带着被时光磨损的沙哑,随着江风飘散开,也开启了那段尘封的、混杂着荣耀与背叛的往事。
那是曹震职业生涯最辉煌的年代。
他带领着Fire战队,如同它的名字一样,以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峡谷荣耀职业联赛。
连续四年,他站在全国之巅,金色的雨一次次为他而降。
曹震退役那年,无数人为他惋惜,也有无数人不看好他即将作为教练加入Fire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战队。
毕竟,王牌选手和王牌教练之间的鸿沟太过于宏大。
第一次带领Fire出战华国总决赛,他就带领队伍拿下了冠军的荣耀。
“Z神”的名号再次响彻全国,他不仅仅是曾经的王牌选手,更是当之无愧的顶级教练。
李炜就是在那时出现的。
一个来自南方小城,有着惊人天赋却无人赏识的少年。
曹震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纯粹、执着,对电竞怀着一腔孤勇的热爱。
他力排众议,将李炜特招进队,甚至在假期的时候让他住进了自己租的公寓。
“教练,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冠军。”
少年李炜的眼睛亮得惊人,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对着战术板一遍遍复盘到深夜。
曹震倾囊相授,从最基本的补刀节奏,到复杂的大局观和团战指挥。
他将自己多年积累的经验、技巧、乃至对游戏最深层的理解,毫无保留地灌输给这个他视为继承人的徒弟。
李炜也确实争气,进步神速,很快就在联赛中崭露头角,成为曹震最得力的副手和最信任的人。
那时,他们是电竞圈公认的黄金师徒。
然而,盛极而衰。
随着Fire战队的名声渐长,越来越多的资本对他们产生了兴趣。
战队主理人引入了新的投资方,其中就包括野心勃勃、手段激进的韩国资本。
俱乐部的氛围开始变得微妙,纯粹的竞技精神逐渐被商业利益侵蚀。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曹震的母亲被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症。
这位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曾在他第一次夺冠时激动得热泪盈眶的老人,记忆正在被疾病一点点蚕食。
曹震肩上的担子陡然加重,除了日常训练和比赛,他还要频繁往返于俱乐部和医院。
命运的暴风雨,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轰然降临。
曹震刚结束一场高强度训练赛的指挥,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是护工打来的——他的母亲,在去医院复诊的路上走失了。
那一刻,曹震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他抓起车钥匙,甚至来不及换下队服,就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雨水模糊了视线,他开着车,沿着母亲可能走过的路线一遍遍寻找,声音嘶哑地呼喊着。
电话再次响起,他以为是护工有了消息,迫不及待地接起,传来的却是李炜的声音,背景音是俱乐部会议室特有的沉闷回响。
“教练,”李炜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酷,“资方刚开了会,明天对阵韩国Kt战队的八强赛,我们必须输。”
曹震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雨水疯狂地拍打着车窗,像无数冰冷的拳头。
“你说什么?”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3-1输掉,这是资方和外围庄家谈好的条件。”
李炜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违约金太高,我们赔不起。而且…...这也是韩国资方的意思,他们需要Kt战队进入四强来拉动股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