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的德玛拉大陆,穹顶澄澈如洗,鎏金般的阳光漫过天际,将神圣雄狮帝国的雅佳城笼进暖亮的光晕里。
远观城郭,汉白玉筑就的城墙在天际线处泛着冷润的光泽,青铜塔楼的尖顶刺破云层,而其间最惹眼的,是从城郊向城区漫溢的明黄 —— 那是烬生花,细长的花瓣舒展如蝶翼,花茎挺拔修长,伞状花序顶着簇簇黄花,正以燎原之势铺满街巷两侧,花瓣边缘缀着细碎的银光,风过时如流动的蜜蜡,又似缀满阳光的流苏,甜暖的香气顺着风势裹住整座城,连空气都变得绵软。
再近些,青灰色石板路上碾过鎏金纹的马车,车轮轧过落在路面的烬生花瓣,留下浅淡的黄印。商贩的货摊沿街铺开,丝绸与青铜器皿在阳光下闪着光,行人衣摆绣着迷你狮纹,抬手拂去肩头的黄花时,指尖还沾着细碎的银辉。雅佳城的商贸气息与烬生花的烂漫缠在一起,成了独属于八月的热闹。
最终视线落向力特鲁银会总部。整座建筑以汉白玉为骨,科林斯式廊柱挺立门前,柱头上缠满银铸的藤蔓,藤蔓间嵌着小指大小的金狮雕像,阳光洒在银藤上,竟映出流动的光。
屋顶铺着鎏金瓦,檐角垂着银制风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与远处商贩的吆喝相映成趣。门前三级花岗岩台阶两侧,立着半人高的银狮雕像,狮爪踩着镶红宝石的底座,底座周遭绕着圈烬生花,乳黄花瓣衬得银狮愈发冷冽华贵。
门楣上刻着银会徽章 —— 雄狮抱银锭的纹样边缘镶着细银线,推门时触到的门把,竟是银铸的花藤缠绕而成。连门内地面都铺着带银纹的大理石,光脚踩上去该是凉沁沁的。
整座建筑揉着雄狮帝国的奢华,连窗沿落下的黄花,都像为这银白世界添了抹恰到好处的暖。
晨光透过力特鲁银会会长办公室的彩绘玻璃窗,在汉白玉书桌上投下斑斓光斑。
桌面铺着暗纹银锦,中央立着只鎏金花瓶,瓶中斜插几枝烬生花,乳黄花瓣舒展如蝶,与桌角银制墨台相映。
奥维特奥拉正坐于高背银椅上,檀木色指尖轻转黑金折扇,扇骨冷金泛着哑光,开合间金芒簌簌落在米黄轻纱袖笼上,与鎏金胸甲的凌厉线条形成柔刚碰撞。
她乌发间的碎金饰件随呼吸轻晃,眸中沉静锋芒透过晨光,落在推门而入的身影上。
访客缓步进来,黑金发冠上的金饰随步履轻颤,流光扫过地面银纹大理石。白底蟒纹袍服在晨光中愈发夺目,红蓝金线绣制的巨蟒似要从素缎上跃起,蟒睛缀着细小红宝石,与他沉敛如深潭的眼眸遥遥相对。
他唇上胡须修剪得齐整,颔下黑须轻垂,抬手扶了扶腰间玉带时,宽大连袖滑落,露出腕间银镯 —— 与手中雕花木器的纹路恰好呼应。
“会长阁下,很荣幸见到您。” 访客声音低沉,颔首时衣摆云纹轻晃,雕花木器递至桌前。
奥维特奥拉抬眸,檀木色肌肤在朦胧光线下更显温润,乌发发髻上的金饰与耳畔金饰交辉。
她缓缓展开折扇,流苏轻晃如诉玄机,扇面黑金纹路恰与访客朝服蟒纹形成暗合:“阁下远道而来,不妨先品杯银毫茶。” 话音落,她指尖轻抬,银质茶杯从桌侧暗格滑出,茶汤澄澈,水面映着烬生花的浅黄影子,也映着两人衣间流转的金芒。
奥维特奥拉指尖的黑金折扇早已停转,檀木色指节轻抵扇骨,目光落在对面身着白底蟒袍的男人身上,那蟒袍上红蓝金线绣制的巨蟒,正是天明帝国大官商的象征,亦是她心头积怨的烙印。
“没想到合金会的大人物居然肯光临我这简陋的地方,实则令我意外。” 她语气淡淡,乌发间碎金饰件随垂眸的动作轻晃,眸中沉静锋芒里多了几分冷意,“不知道张理事这次特意大老远跑一趟,是为了什么呢?”
话音落时,她指尖微顿 —— 恍惚间似又看见数月前,银会旗下银行接连被合金会收购的文书,看见索尔奇因巨额债务自杀的讣告,连窖藏白银被掏空的冷硬触感,都还残留在记忆里。
张素庵闻言,嘴角微扬勾起一丝笑意,颔下黑须轻颤,手中雕花木器在掌心轻轻摩挲。他眸色依旧沉敛如深潭,语气却无比郑重:“很简单,为了让奥维特奥拉小姐你的才能,不至于给力特鲁银会陪葬!”
“哐当” 一声,奥维特奥拉手中的黑金折扇骤然抵在桌面,扇面黑金纹路与张素庵蟒袍上的蟒睛形成刺目的对峙。
她眼睛骤然睁大,檀木色肌肤在晨光下竟添了几分铁青,耳畔金饰随急促的呼吸轻晃,连桌角银质茶杯里的茶汤都漾起细碎涟漪,映得瓶中烬生花的乳黄花瓣,也染上了几分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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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帝国皇宫的通政殿内,鎏金穹顶下悬着的十二盏水晶灯折射晨光,将殿中铺就的明黄云锦地毯照得如淌金河。
殿两侧立着的汉白玉柱缠满银铸云纹,柱底摆着青瓷梅瓶,瓶中斜插的素白梨花与殿中错落陈列的衣架相映,添了几分柔润气息。
李患之立于通政殿正中,头上的金钗步摇,在殿内十二盏吊灯的映照下闪闪生辉。她上身着一件明黄底橙色纹的长袖四团龙服,下身配一条同色阔腿裤,脚下还蹬着一双明黄缎面高跟鞋 —— 这一身被皇家称作 “新式” 的装扮,落在她眼中却满是别扭。
目光落向镜中,望着镜里这身不伦不类的服饰,李患之恨不能一脚踹去,把跪在一侧的那皇家御用裁缝给踢翻在地。
“这特么也太丑了!” 她暗自腹诽,思绪却忽然飘远:若是自己前世所在的世界里,祖国能在 19 世纪成为日不落帝国,那如今世界通用的服饰,又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前几日,内务府的御用裁剪师按李患之的描述试做了这套新式服装,今日刚完工便呈来请女皇陛下试穿。可当满心欢喜的李患之穿上身才发现,这和自己想要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 那位胡子白花花的老裁缝,似乎完全没弄懂她的意思,做出来的衣服不堪入目,直让李患之阵阵头大。
“换了吧,今儿不试了……” 李患之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脱下长袖外套,转身向内更衣室走去。待她再度走出更衣室时,身上已换回了一身鹅黄团龙绣凤暗云纹宫装罗裙。见此情景,殿内的内侍官与宫女们仿佛齐齐松了口气,连那十二盏水晶宫灯的光芒,似乎都比先前亮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官快步上前,双手捧着一封电文躬身禀道:“陛下,有电文呈报!” 待身旁的唐英婉接过电文后,内侍官才又躬身退至殿外。
李患之接过电文展开细看,内容是苑秀华的奏报:多尔丽安娜兵败后率八千残兵向西北逃窜,却被沿路返回的战斧军团堵在半路伏击;
与此同时,王都方向又有军队追来,腹背受敌之下,多尔丽安娜部战损过半,余众大部投降,剩余残部溃逃无踪,而多尔丽安娜本人已被生擒,正待押送回王都受审。
看完电文,李患之略一思索,便对唐英婉吩咐道:“传旨给苑秀华,令其联络多兰王国境内新近潜入的风际会成员,务必将多尔丽安娜救出,绝不能让她落入多兰王国手中。”
“陛下,那个什么安娜,不就是多兰国的叛徒吗?您救她做什么呀?” 一旁的萧妙贞端着一盘切好的冰水果缓步走近,刚巧听见李患之的谕旨。她瞥了眼正转身离去的唐英婉,才凑到近前小声嘀咕。
“你懂什么?” 李患之笑着在萧妙贞脸颊上轻捏了一下,又顺手从果盘里捏起颗冰葡萄含进嘴里,这才解释道:“这女人要是真被押去王都受审,到头来免不了要在断头台上挨一刀。可她一死,多兰王国的西北领地就会彻底融入王国版图 —— 一个内部毫无矛盾、还对战争时刻保持警惕的多兰王国,可不是咱们天明帝国的好合作对象。”
萧妙贞听着似懂非懂,笑着摇了摇头:“陛下的神机妙算,不是奴婢能琢磨透的。总之陛下说的,肯定是对的!”
二人正说着话,殿外又有内侍来报,称内阁大臣贾阔鉴求见。贾阔鉴是天明帝国主管金融事务的内阁主官,此时求见定然有要事,李患之当即吩咐 “宣他入殿”。
待贾阔鉴步入大殿、行完君臣之礼,便躬身奏道:“启禀陛下,合金会那边有了新消息!力特鲁银会已正式宣布解散,所有资金尽数并入合金会;银会会长奥维特奥拉及几名核心董事也已加入合金会,被吴简宁吸纳进联席理事会任职。从今往后,咱们在德玛拉大陆的金融领域,再也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好!” 李患之听完禀报,当即面露喜色,立刻传旨传令封赏吴简宁,随后才缓声说道:“力特鲁银会既已解决,多兰王国也渐渐被咱们掌握,那姐妹会的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
贾阔鉴连忙点头称是,继而问道:“陛下,臣听闻姐妹会在多兰的势力颇强,甚至有军团作为底牌支撑。眼下是否要调派兵力,对其采取行动?”
“就走小规模行动吧 —— 大张旗鼓调兵,反倒不利于眼下多兰的稳定局面。” 李患之语气看似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们内阁先拟定具体方案,责成风际会去执行即可。这次行动给个代号,就叫‘枯荣行动’。”
随着 “枯荣行动” 正式展开,风际会成员在杨妙妙与由雨欣的调遣下陆续进入多兰王国。此次行动不仅将旗下 “鬼武者”“鹞鹰” 两支分支全数调来,更出动了风际会及两分支所属的三千余名私有佣兵 —— 这些佣兵常年受雇于风际会,定期领取佣金,早已成为风际会的 “常备军”。这般阵仗,大有一举荡平姐妹会的架势。
“这次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由雨欣坐在前往多兰王国的马车里,望着对面而坐的杨妙妙,语气满是担忧,“我记得女皇陛下明明说要小规模行动,这么折腾不会出问题吗?”
杨妙妙舒展纤细双臂,轻轻拉伸着诱人的腰肢,语气淡然得不以为意:“陛下要的是‘解决姐妹会’的结果,至于过程,本就是内阁该考量的事。我只负责想办法达成目标 —— 若是这次让姐妹会跑了,或是没能斩草除根,那才真要挨陛下的责罚。你啊,还是没懂‘枯荣’这两个字的意思。”
“‘枯荣’……” 由雨欣低头思索片刻,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的光亮,嘴角缓缓勾起笑意,便不再多言。
与此同时,多兰王国王都西路的山道上,八月午后的阳光格外晃眼。山间杂草被风拂得轻摆,宛如碧色波浪在群山中涌动;阳光洒在舞动的草地上,又似金色绳索轻轻抽打大地。
山道旁的树荫下坐着十几个人,为首者是个模样怪异的男人:肤色苍白如霜,银白长发随性披垂;双眼几乎无眼白,通体漆黑的瞳孔中,又泛着似千年寒潭般的幽蓝光泽。
他面部线条冷硬,刻满了征战与孤寂的痕迹,身着的金属盔甲泛着冷冽光泽,肩甲与胸甲上隐现符文暗纹;
一件深褐色斗篷虽已破旧,却仍掩不住他身上的凌厉气场。他左手戴着金属手套,紧握着一柄剑刃为蓝色晶体的长剑,腰间还佩着另一柄佩剑;
皮质束带、磨损的护膝与长靴,处处透着岁月的沧桑。此刻他静立在阴影中,双眼似茫无目的地望向远方,周身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在他身后的草地上,十几人里有一男一女格外显眼。
那女人是倭桑瀛人打扮,身着传统的灰布浪人装束,腰间系着一条皂色宽带,带中央一枚铁质风际会双头蛇徽章格外醒目。她腰带上还吊着一个青色硬皮恶鬼面具,手持一柄倭桑瀛制式野剑,肩上斜挎着一张长弓,后腰处斜挂着箭囊。
留着过耳的黑色短发,五官清秀,眼神却透着冰冷;左眼下画着一道青色染彩,不知是何用意。
一旁的男人身材不算高大,身着板式皮甲,上身还套着一件下摆叠着双层短毛的厚绒衣 —— 这般八月天气,他身上竟半滴汗也无。
右侧面容与常人无异,半头灰发半散半束地垂至肩头;左侧脸颊却布满烧伤疤痕,连同侧头皮也寸发不生,左眼早已被疤痕封住,仅剩的右眼闪动着阴冷寒光。他手提一柄天明帝国样式的短剑,站在草地上警惕地扫视四周,显然在探查周遭动静。
不远处的大树下,还瘫坐着一个女人。往日柔顺的金发如今粘稠打结,滑腻地贴在脸颊与脖颈间;干裂的嘴唇泛着死灰,全身只裹着一件灰麻囚衣,本应雪白的双腿此刻沾满泥污。
她一双蓝色眼眸失了往日光彩,只剩满目的茫然 —— 她不是别人,正是上个月在多兰王都城下,指挥狮鹫军团企图翻越王城、夺取王权的多尔丽安娜女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