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儿,我上次来的时候还很萧条,整个村子唯一的娱乐场所就是村口的小卖部,那有一张台球桌,一台摇摇乐!”
陈燔客串完之后回了趟京城,没隔两天,就又带着团队杀去了西南——《我和我的祖国》中,关于扶贫与航天的篇章就要拉开帷幕。此刻他正带着范师傅,参观选定的拍摄地。
“是吗,那这变化还挺大的。”老范嘴上说着外来人的感慨。但他这白衬衣老眼镜的造型,就像个土生土长的老干部。
“就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多几年过去了,你看那小卖部,都换上LEd灯牌了,门口还放着智能快递柜.......还有这人......这人怎么更少了?”陈燔挠着头。这边的房屋明显有不少新建的,但这街上基本只能看到老人和小孩。
“这个时间点,年轻人都在上班!”当时接待陈燔和郭番的刘干事已经不是干事了,眼下已经是当地宣传部的科长,依旧由他配合剧组。
“上班?”
“嗯,上班,去年县城外头成立了一个大型联合农产品生产基地,种养一体,效益不错......昨天那饭菜有不少就是这基地出品的!”刘科长继续解释。昨天陈燔的主创团队收到了当地接待,规格不低。能来的领导都来了,但饭菜很务实,人均费用还不到五十,唯一的酒水则是某领导亲戚家的自酿米酒。
“另外还有几个合作社,推广山货的,就缺年轻人去干活!”
“喔!”陈燔持续挠头,这意味现雇场工可能要出问题——咋么重大的问题,这前期团队居然没人汇报?
这可得记下来,这得好好反省,然后写进管理手册里,再发给所有的子公司以及合作伙伴,好好的对齐一下颗粒度!
“陈导,人手的问题你压根不用担心......我们在布置片场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阿公阿婆的手脚和麻利的很......而且,有些人只是长得老,有个带头夯土的大哥——我之前一直叫他大爷——结果人就比我大了三个月!”提前开拔的张制片也凑了过来。
他现在已经是烦人鸭的副总,正常已经只管别的制片主任不再负责现场,但这次项目意义重大,老张也重装上阵。
“哦,这样。”
有一说一,陈燔虽然一直努力不脱离地气,但他也忽略了一点——农村老年人的战斗力。
尤其是西南山区老人,他们普遍具备高海拔农作的长期体能储备,能耐受剧组高强度拍摄(如凌晨开工、反复走位),其耐力远超城市年轻群演。电影《十八洞村》拍摄时,当地老人曾连续12小时参与梯田耕作镜头拍摄,无一人中途退出。
而他这电影需要的只是场工而已,工作量并不算大。
张制片笑了笑,又继续往下说:“唯一的问题就是老乡们的口音太重,上点岁数连听普通话都费劲......”
刘科长接过话:“我刚想说这个,他们没去上班的原因大部分不是因为上了年纪,首先是自己还有地要管,其次就是这个语言问题......他们听不懂专家的指导。好在,附近几个村支书都主动请缨,表示愿意无偿帮忙。”
这么些年来,陈燔就没停过对本地的资金捐助。他还让杨庆的纪录片团队顺带拍摄了一些宣传材料,无偿放在视频网站和央视的扶贫专栏,有针对旅游自然风光的,有针对当地特产山货的,无形中的带动了不少效益。刚才刘科长口中的这个生产基地能顺利落地,也和这些影像资料不无关系。
“对了,他们只是不懂普通话,文化程度不够,但人可不傻......咱戏里头不是有个人工降雨么;道具组一直没设计好怎么让那输水管坏得自然点;最后还是村民通过刘科长的翻译支的招,用这边山上的一种桦树做支架。那玩意看着粗壮,其实吃不住力,份量一重自己就塌——之前有外地来的工作人员弄那木材搭临时工棚,塌了,据说还埋进去一个人!”
“这个事故,已经被我们用在给新人培训中了,作为他们上岗前的第一课,而且我要声明一下,”刘科长忽然板起了脸,“那件事故并没有导致任何人员伤亡!”
“这么确定?”
“对,因为被埋的那个就是我!”
“原来是这样。”老张点点头,心说难怪当时村民只是起了个头,人就滔滔不绝了一大堆——他还以为这边的方言特别言简意赅呢。
陈燔也默默点头,看来那管理手册还是得改,起码涉及地方背调和安全教育的条款得改!
......
陈燔这版本的《白昼流星》已经彻底更名为《最后一课》,主故事线就是秃子在《我和我的家乡》那版本。
但是细节全改。
美术教师的身份这过于文艺范了,也不符合主题,陈燔把范老师的主职也不是改成了天文。
一开篇,简单的介绍下范老师的退休生活和家庭,然后就说某次带着小朋友参观天文馆的时候突发脑梗,醒过来后便反复念叨要带学生用自制望远镜看“星星的摇篮”。
这让儿子儿媳都很困惑,随后在结合老爷子生前经历后人终于得出结论——他的记忆停留在早年的支教时期,那会儿他正执着于给山区学生上天文启蒙课。
在医生的建议下,儿子找到了村民,他曾经的学生们。范老师曾经鼓励他们,让他们努力走出大山。
他们确实出去了,但又回来了。
眼下或当当上了村里的干部,或者开办了特色产业,又或者成了网络带货红人,村子早也不复当初的困顿,反而成了网红村。
为重现天文课堂,村民们重新搭建起了旧教室,找了来一群孩子冒充年轻的自己。
眼下已经是移动智能时代,但范老师在课堂上依旧给孩子们讲东方红。
可扮演‘学生’的孩子们提出的问题,却是什么玉兔还能能不能活过来、嫦娥下一次什么时候上天。
老范只当是神话故事,但有调皮的学生当场掏出了他偷藏起来智能手机,然后打开了微博......
就在这时候,教室外也是状况百出,土法制造的降雨设备的输水管出了岔子,大雨停得突然;屋顶的负责提龙头的村民低头察看,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下来。躲在外头的村民都手忙脚乱想去接,结果慌乱之下挤破了老旧的土墙。
一群人在墙洞外,和里头上课的范老师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用来模拟雷声的铁皮板落地,发出一阵巨大的噪音。
范老师彻底陷入认知混乱,浑浑噩噩的冲出教室。
村民猝不及防,想阻拦又怕进一步摧毁人家的世界观,只能任人离去,暗中跟随。
天色渐暗,人工雨水变成了真正的磅礴大雨。
村民跟丢了人,慌了,四处寻找却迟迟找不见当初那个记忆中高大无比的身影。
就在这时有人提出,老师会不会去了当年带他们看星空的后山。于是他们集体打开手机灯光照亮山路,汇聚成一道地上银河。
与此同时,范老师已经登上了山顶。
天空放晴,璀璨星河与地上的灯光交相呼应。
而在呈现在老师面前的,正是天眼基地。
此刻穿航天制服的桂海潮登场,轻声呼唤了一声‘范老师’。
于是,记忆瞬间贯通。
远处FASt射电望远镜正在扫描深空,银色面板反射出月光流动,范老师望着天眼呢喃:“星星的摇篮,你们真的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