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没说完,尚疆便对他兀自作礼,齐王见状惊了:“只是一对小娃娃而已,不值什么钱,当不得尚兄如此大礼。今日在朝堂上,尚兄力主征战,我与尚兄意见一致,但因王妃之故不敢主动附和尚兄,还望见谅。”
“我知你难处,你不必挂怀。再说也不是齐王说了,宁安帝便能立定心意,大举进攻竹国的。”
“但因宁安帝密召我,我便将自己主张和盘托出。见我的想法与你如出一辙,宁安帝微微惊讶。”
见齐王微生攸没有再说下去,尚疆催了催:“然后呢?”
齐王微生攸耸了耸肩。
“没下文了?”他就知道,即使齐王直截了当说了自己的想法,也没用。
“质国朝堂都不能统一意见,这事猴年马月才能成?一鼓作气,再鼓而衰,三鼓而竭,本王当真担心,羊护光老太傅的愿望何时才能实现?”
尚疆往门外边走边说:“你尽力了,世上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别太放在心上,你有时候就是心事太重。”
“等等,我还有事问你。”
尚疆回头:“何事?”
“我听灵霁说,你与她之间……。灵霁自小聪明灵慧,文武双全,当不会惹人厌烦。本王思来想去,难道是因为欧若锦姑娘?若锦姑娘才貌双全,本王也曾动过心,但王妃对我情深义重,本王终不忍相负。而且本王觉得若锦姑娘对我无意,对你却不同。尚兄难道是为了她才冷落灵霁?”
欧若锦?尚疆正想否认,齐王兀自说下去:“灵霁一心一意对你,还望尚兄珍重之。”
尚疆内心惭愧:“灵霁是个好姑娘,是我之错。”说完后,大踏步而去。
尚疆刚回廷尉府,未及抖落身上残雪,暂代洛都尹之职的关内侯黄门侍郎张堂登门造访,尚疆匆匆换上常服,去廷尉府门前亲迎张堂。张堂刚想寒暄几句,不料尚疆一把将其拉入廷尉府。
张堂本是文官,立时重心不稳,直接朝前扑去。尚疆右手腕轻轻往回一挡,控住了他的跌落之势。张堂微微诧异,显然没有想到尚疆身手如此之好。
尚疆将左手放在嘴前,示意张堂噤声,顺手掩了门,将张堂领入府中绕过客厅直入花厅小室。花厅小室中早已备好茶果点心,还置着两个暖炉,将整个小室映得暖意袭人。
张堂兴趣颇浓,笑道:“看来太保是专程在等我,张堂不甚荣幸。”
“侯爷见笑,此席虽不是专为侯爷所制,但尚疆对您来访,心中十分感激。”
尚疆将一壶暖茶递于张堂之手,张堂动手接过,说道:“我曾拜访羊太傅,对太傅之言深表认同,但前几日济北郡侯去我府中与我促膝长谈,直言若质竹两国征战,恐质国朝堂不稳。我在府中思索数日,终觉日日畏战、求稳求全并非长久之计。今日听到太保之计,豁然开朗,便想在宁安帝面前表明态度,但谁料宁安帝甩袖而去,张堂未及开口。
听完张堂之言,尚疆赞叹:“侯爷主战,我心甚慰。若侯爷此时表明立场,除了让宁安帝徒增困扰,并无助益。”
张堂将手置于暖炉之上,边烘手边说:“太保此话何意?”
“宁安帝常问询众臣伐竹意见。如今小朝堂之人已分两派,泾渭分明,互不相让。但当今太傅、临淮公荀顗与您未曾表态,在宁安帝看来,未表态便是中立,不曾依附旁人,因此您二人之意见,在圣上心中至关重要。如今侯爷之意我已知,但侯爷须寻个好时机言明立场,不可白白浪费机会。”
“太保的意思,是让我隐而不发,伺机而动?”
“最好是等宁安帝忍不住问您伐竹之事,您寥寥几语,言明立场即可,切不可多言自语,让宁安帝以为您深思熟虑,又或者听出您言不周密,反伤其身。”
张堂颔首,把玩着手中暖炉:“太保之言,张堂记下了。”
“侯爷之《鹪鹩赋》,通过对鸟禽的褒贬,让我看见了您的忧国之心。您气量宽阔,胆识宏大,以往虽不曾抒发自己的伐竹立场,但内心爱憎分明,这点我是明白的。”尚疆说这话时表情严肃。
张堂正在饮茶,听闻这话,差点将茶喝进气管,他咳嗽几下方才停下:“我自己尚不懂自己,太保却说懂我?”张堂语气,颇有几分玩味。
尚疆自斟一杯茶,与张堂茶杯撞了撞,发出一声脆响。尚疆将茶饮尽:“侯爷以后少来廷尉府,尚疆心中记挂侯爷,侯爷当知之。”说完,尚疆取出一本民间刊印的《鹪鹩赋》送给张堂。
张堂随手翻开,只见里面收集了他的许多赋作。而每一篇赋作的旁边,尚疆皆密密麻麻写着注解。
张堂盖上赋集,抬起头时,眼中竟是庄重与严肃。他站起身说:“多谢太保,张堂告辞。”
尚疆以手虚指后门,张堂点头从后门绕出廷尉府。
当天,济北郡侯荀明冒拜访临淮公府,与荀顗相谈甚欢。翌日,荀顗在伐竹问题上已站在了主和派之方。宁安帝未加赞扬,也未驳斥,只问询了临淮公表态缘由,听完荀顗之话后只淡淡一笑,便没了下文。
张堂见此情形,心中暗赞尚疆睿智,故缄口不言,静待时机。
冬去春来,春往夏至。因前番鲜卑见质国偃旗息鼓发展经济,不甘心又在武威郡挑起战端。质国大将杨兴仓促应战,英勇赴义。待质军休整后,马隆将军请命讨伐鲜卑,宁安帝依尚疆之言,采取诱敌深入、左右夹击之策密授马隆,马隆斩杀不少鲜卑首领。
解决鲜卑猛攻威胁,质国朝堂欢欣鼓舞,荆州刺史杜玉乘势而行,三月一奏请求伐竹,奏书言辞慷慨激昂,真情流露。宁安帝观杜玉所奏,每每心潮澎湃,夜不能寐。宁安帝为质国之主,此番宏愿又怎会没有?他只是日夜筹谋,未宣之于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