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吕泽称病的奏疏就送到了太子府。
同时,吕释之亲自带着一车账册,前往锦衣卫衙门。
纪信接到通报时,正在用早膳。他放下筷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吕释之亲自来了?还带着账册?
是,大人。他说是来配合调查的。
纪信沉吟片刻,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来昨晚卫庄的到访,效果显着啊。
他整理好衣冠,缓步来到前厅。只见吕释之恭敬地站在那里,身后是几口大木箱。
纪信大人,吕释之躬身行礼,家兄身体不适,特命在下将府中往来账目送来,供大人查阅。
陈平扫了一眼那些木箱,淡淡道:吕大人太客气了。既然如此,本官就却之不恭了。
他命人收下账册,却并不急着查看,反而问道:吕将军的病情可严重?是否需要太医署派人诊治?
吕释之连忙道:劳大人挂心,只是旧疾复发,静养些时日便好。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吕释之便告辞离去。
待他走后,纪信立即命人仔细检查这些账册。
果然如他所料,账目做得天衣无缝,所有敏感往来都被巧妙地掩盖了。
大人,看来吕家是打算以退为进了。心腹低声道。
纪信轻抚着袖中的青铜片,目光深邃:蛰伏的毒蛇,往往比张牙舞爪的更危险。告诉下面的人,对吕家的监视,一刻也不能放松。
他走到窗前,望着吕释之远去的马车,喃喃自语:不知道卫庄先生,会如何下这盘棋呢?
而此时,在驶回吕府的马车上,吕释之闭目养神,嘴角却带着一丝冷笑。
…
流沙据点内,白凤轻盈地从窗外跃入,带来吕释之前往锦衣卫衙门的消息。
看来他们选择了最聪明的做法。卫庄擦拭着鲨齿剑,语气中带着一丝无趣,蛰伏...比我想象的更有耐心。
赤练娇笑道:需要给他们一点...额外的提醒吗?
不必。
卫庄归剑入鞘,既然他们选择做缩头乌龟,就让他们缩着。流沙的剑,不斩跪地之人。
他走到窗前,望着吕府的方向:告诉墨玉麒麟,继续监视。毒蛇冬眠时,才是最危险的。
…
咸阳宫中,吕雉正在修剪一盆兰花。
当心腹宫女低声禀报兄长称病、二哥主动上交账册的消息时,她的剪刀微微一顿,一朵即将绽放的花苞应声而落。
知道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继续专注地修剪花枝。
待宫女退下后,吕雉才放下剪刀,拾起那朵掉落的花苞。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捻动花茎,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隐忍...确实是当下最明智的选择。她低声自语,但光是隐忍还不够。
她走到书案前,快速写下一封密信:告诉父亲,在老家多行善举,修缮学堂,赈济贫民。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吕家虽然暂时退让,却始终心系社稷。
她又写了一封:给萧何夫人送去一份厚礼,就说感念她日前在太后面前的进言之恩。
做完这些,吕雉重新拿起剪刀,眼神坚定:退一步,是为了进两步。这个道理,我比谁都懂。
萧何的反应
丞相府内,萧何同时收到了吕泽称病的奏疏和吕释之前往锦衣卫衙门的消息。
他放下手中的公文,对前来禀报的陈平笑道:看来吕家这两个小子,比他们父亲要聪明得多。
陈平皱眉:大人不觉得他们退得太快、太彻底了吗?
正因为他们退得彻底,才显得可疑。萧何捋须道,不过,既然他们愿意演这出戏,我们不妨配合。
他提笔在吕泽的奏疏上批了个字,又道:告诉太医署,派最好的太医去给吕将军诊治。既然要演戏,就要演得逼真。
那新币制的事?陈平问道。
照常推行。萧何眼中闪着睿智的光,吕家不是要支持新政吗?那就让他们带头用新币结算所有生意。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识大体到什么程度。
陈平会意一笑:属下明白了。
萧何走到窗前,望着宫城方向:告诉殿下,咸阳的棋局已经布好。现在,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三方势力,三种反应。咸阳的平静水面下,暗流愈发汹涌。而远在胶东的孟安并不知道,他离开后的咸阳,正在上演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进入巴郡地界,山势陡然险峻起来,江水也变得湍急。
在一处临江的驿站歇脚时,田薇指着江中一种特制的扁舟对孟安道:殿下请看,那是賨人的板楯蛮船,船身轻巧,擅行险滩。当年田氏的盐,有一部分就是通过他们的手,运往更深的西南山地。
孟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看来西南虽然道阻,却并非完全闭塞。
荆如风探查回来,面色凝重:殿下,前方道路有被山石松动掩盖的痕迹,不像是自然滑坡,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延缓我们的行程。
盖聂闻言,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险峻的山岭:我们在明,敌在暗。看来是,他们不想我们太快抵达夜郎。
孟安饮尽杯中粗茶,淡然道:既然他们不想我们走快,那我们就慢些走。荆如风,你轻功好,不必与我们同行,可先行一步,去前面看看,到底是谁在给我们制造‘麻烦’。
荆如风领命,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是夜,队伍在江边扎营。
盖聂坐在火堆旁,细心擦拭着长剑。
田薇则借着火光,在一块绢布上绘制她记忆中的西南部落分布与特产路线图。
孟安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田姑娘对西南如此熟悉,看来这些年,田氏的生意,做得可真不小。
田薇笔尖一顿,没有抬头,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自嘲:殿下不必试探。田氏昔日所为,薇不敢隐瞒,也确实与夜郎、且兰等地有些私下交易,多以盐换他们的丹砂、药材。但‘玄机先生’之名,确是第一次从蒯彻口中听闻。
她抬起头,美眸直视孟安:我随殿下而来,一是为求解毒,二是为赎罪,三是...也想看看,能将我田氏和蒯彻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孟安看着她眼中交织的倔强、痛苦与探寻,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这时,盖聂忽然抬头望向漆黑的江面,低声道:有水鬼。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数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湍急的江水中冒出,手中拿着吹箭与分水刺,直扑营地核心!
保护殿下!
锦衣卫和龙卫们迅速反应,结阵迎敌。
盖聂长剑未出鞘,仅以剑鞘点、拨、挡、击。
便将靠近孟安的数名水鬼击退,动作行云流水,举重若轻。
田薇也拔出随身短剑,她的武功虽不及顶尖高手,但自保绰绰有余,剑法狠辣,带着田氏特有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