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月很是担心:“需要看医生不?”
“……这就不清楚了。”李缘答:“河水的意思是儿媳妇跟他们也处不怎么融洽,趁机搬出去。他媳妇的事,他说得不多。”
“千万不能大意。”江婉道:“黄婶的情况得加以重视,回头提醒一下黄叔吧。”
李缘忍不住叹气:“河水自己也是伤感得很,一开始是生气,无奈气恼加失望。估计是应接不暇,顾不上吧。”
江婉主动道:“要不,我回头打给黄叔,偷偷提醒他一下吧。”
“提醒什么?”赖心善问。
江婉低声:“黄婶的情况不容乐观,必须细心安慰,甚至带她去看医生,舒缓心头的压抑。”
“有道理。”李缘赞同道:“郁结于心,比外表的病痛严重多了。这一点,不容疏忽。”
赖心善又问:“经济方面……黄哥怎么说?需要我们助力一把不?”
“不用。”李缘道:“他还有退休金能依靠,日常生活节俭一点,能过得下去。至于小征那边,不必再理他,让他自己去应付。他都成家立业了,让他自己承担自己的错处去。”
众人都一致认同这个观念。
随后,江婉给黄河水拨去电话。
可惜,老单位的同事说,他家里的门紧闭,喊了几声没人答应。
江婉只好重新约时间打过去。
不料,隔天早上又拨过去,仍说找不着人。
江婉有些担心,找了李缘商量。
“黄叔昨天才借了您的老宅,不可能昨天下午就搬过去吧?这么急?”
李缘安慰道:“别急,下午我找老领导亲自跑一趟。他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老领导上门关心几句,也是应该的。”
“好。”江婉只好将这个任务交给李缘。
谁料,那天下午李缘拨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黄家出事了。
“中午的时候传开的,听说黄河水的爱人跑不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反正家里找不着人。家里人跑出去找,至今都还没回来。”
什么?!
李缘直觉不对劲儿,却远在千里之外什么都帮不上。
“等河水找到人了,麻烦告知一声。”
出版社的老同事们听说后,也是担心得很。
林新月禁不住掉眼泪,“千万别出事……不然黄哥哪里受得住啊。”
“呸呸呸!”赖心善瞪她,“别乱说啊!只说跑出去,可能是跑回娘家去了——怎么可能会想不开。不至于不至于。”
众人都沉默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赖心善红着眼眶,挥挥手:“别自己吓自己,可能只是出去散散心。大家都别乱猜,干活去吧。”
众人的心里都七上八下的,悄悄等着电话。
怕不来电话,更怕电话打来却是不好的消息。
直到那天傍晚,单位老领导给李缘拨来了电话。
李缘听得愣了半晌,挂了电话后,匆匆来找江婉商量。
江婉正抱着小九霄玩,瞧见师傅神色不对劲儿,脚步也有些踉跄,赶忙迎了出来。
“师傅,您怎么了?”
李缘颤声:“河水的媳妇跳江……人没了,尸体刚刚找到。河水伤心欲绝,接受不了,也跟着跳江——被人救去了医院,现在还昏迷不醒。”
什么?!!
江婉的脑袋顿时嗡一声,好半晌也反应不过来。
“怎么……”
李缘有些喘不过气,扶着门坐在门槛上。
江婉连忙扶住他。
“师傅,您先别慌神。咱们——咱们得去看看呀。”
李缘靠在门栏上,皱眉:“你马上去给我订去省城的机票,越快越好。出版社这边,你我必须有一人在,不能群龙无首。九霄还小,也离不开你。你且留下,我迅速准备南下。”
江婉顾不得惊慌,将九霄塞给老人家,匆匆打电话订票。
幸好将近年底,原来一周一次民航班机南下,现在改成三天一趟。
“师傅,票订了,明天下午的飞机。三点半出发,大概五六点到省城。”
李缘点点头,估算:“到时我在机场外再雇一辆小面包车,去到阳城应该八九点。还好,不算太晚。”
江婉却觉得不妥,低声:“您要不在省城歇息一晚,后天早上再去阳城。”
“不怕。”李缘解释:“如果是去陌生的地方,自然白天出行会妥当些。阳城是咱们的老家,地方熟悉,到处都有熟人,不必担心会不方便或不安全。”
江婉只好答应。
李缘又道:“这样的话,后天一大早我就能去医院看河水。”
江婉皱眉问:“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黄叔昏迷不醒……有没有生命危险?”
“是老同事。”李缘叹气答:“这种事谁都不敢开玩笑。河水的媳妇昨天就跑不见了。河水和他儿子儿媳妇一直在找,可昨晚仍是找不到人。直到今天下午有人看到江里的浮尸,河水一家子匆匆跑去看……河水嚎嚎大哭,一时接受不来打击,转身噗通也跳下去。”
江婉红着眼眶,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缘低声:“天气冷,江水湍急,哪怕岸上的人及时打捞救人,救上来已经昏迷不醒。老领导说,现在还在抢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
江婉紧紧抱着九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师傅,我……我且陪您去收拾行李。”
李缘扶着门栏起身,迈着沉重的脚步往西厢房走。
一会儿后,林新月也匆匆来了。
她听闻噩耗后,哭得伤心不已。
“怎么会这样?昨天——昨天只说找不到人,今天竟就没了……黄哥能不能救回来?他还能活,对吧?”
谁都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李缘沉默收拾行李。
江婉在一旁帮忙折叠。
那天晚上,心园好几个人都失眠了。
李香妹也睡不下,一个劲儿偷偷抹眼泪。
“他们老两口多好的人……当初俺在阳城那会儿,帮俺介绍工作,还时不时跟俺唠嗑聊天。咋说没就没了啊?刘大姐也才五十来岁……才五十来岁啊。”
江婉幽幽叹气,轻轻晃了晃摇篮。
小九霄睡得正香,只剩一只胖乎乎的小手露在被子外,尖尖的指尖晶莹剔透。
江婉小心翼翼摸了摸,低声:“黄婶是接受不了儿子一错再错,一次次把家给整垮。她把人生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一次失望,又一次失望。失望攒多了,让她感到了绝望。人失去了活下去的指望,不想活了,才会走向不归路。”
“俺知道。”李香妹皱眉:“她太宠着黄征了……可她就他一个儿子,宠些也是难免的。”
江婉却不这么认为,低声:“惯子如杀子。黄婶可能是后悔了,更可能是觉得生活没指望了吧。”
“可她还有老伴啊。”李香妹甚是不解,“黄大哥对她忒不错。”
江婉眯住眼睛,道:“可她只把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没顾着黄叔,也没顾着她自己。”
“太傻了。”李香妹再次掉泪,“钱赌没了,就努力赚回来就是。”
江婉摇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黄征并没有吃一堑长一智。上次的教训让他差点儿没命,家里连房子都卖了,可他并没有悔改。黄叔说,他这一年来都在偷偷赌,之前攒的积蓄都赌没了,包括另外两家发廊。父母的积蓄都拿出来了,预支了几年退休工资,还差一千多块。要不是单位那套房卖不得,估计也会被他给卖了。”
“他咋就那么混账!”李香妹对黄征也没任何好感,“家破了,命差点儿没了,他还不知悔改!现在好了,家再次破了……连亲人也都没了。都是他造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