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正缓缓覆盖京城的天际线。直-20的螺旋桨搅动着傍晚微凉的空气，在军区医院专用停机坪上掀起一阵旋风流沙。机身军绿色的涂装被夕阳最后一缕金辉镀上暖边，旋翼转动的轰鸣声逐渐减弱，直到桨叶几乎停稳的瞬间，舱门被一把推开。
唐毅的作战靴率先踩在微凉的水泥地上，鞋跟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叩响。他抬手扯了扯领口，作战服上还沾着边境戈壁的沙尘，袖口磨破的地方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抬眼望去，夕阳正斜斜地挂在军区医院门诊大楼的尖顶上，米白色的建筑外墙被染成琥珀色，那些嵌在墙面上的玻璃窗反射着碎金般的光，让这座平日里肃穆的医院多了几分罕见的柔和，却又因即将到来的黑夜而透着无声的紧迫。
“唐毅！这边！”
一道急促的呼喊穿透旋翼余波。王振国就站在停机坪边缘的警戒线旁，笔挺的中山装被晚风掀起衣角，鬓角的白发在夕阳下格外显眼。他手里攥着一顶军帽，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平日里沉稳的脸上此刻爬满焦灼。看到唐毅的身影，他几乎是小跑着迎上来。
“医院刚下了病危通知，”王振国一把抓住唐毅的胳膊，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指腹上的老茧蹭过唐毅作战服的布料，“雪棠和张秘书的生命体征掉得厉害，心脏监护仪刚才已经报过三次警了。陈院长说……说最多还有半小时。”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喉结剧烈滚动，像是有块滚烫的石头堵在喉咙里，视线不由自主地瞟向医院主楼的方向，那里亮着成片的灯，像悬在黑夜里的星群，却照不进此刻他心里的恐慌。
唐毅的眉头瞬间拧成川字，脚下的步伐下意识加快。戈壁的风沙在他瞳孔里留下的红血丝还未褪去，此刻又染上几分凝重。他能感觉到王振国拽着自己的力道有多紧，这个在枪林弹雨里闯了半辈子的老首长，手竟然在微微发颤。
“走。”唐毅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低沉得像磨砂纸擦过钢板。
两人并肩往医院主楼快步走去，王振国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唐毅的步频。寒跟在他们身后半步的距离，黑色劲装的裤脚沾着尘土，高马尾随着跑动在背后划出急促的弧线。她一路都没说话，只是攥紧的拳头暴露了情绪——指节泛白，连带着小臂的肌肉都绷得发硬，那双总是冷冽的眼睛此刻死死盯着前方医院的玻璃门，像是要用目光在上面烧出个洞来。
门诊大楼的旋转门正在缓缓转动，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抱着病历夹匆匆进出，看到王振国时都愣了一下，刚想打招呼就被他挥手制止。电梯口的电子屏显示着楼层数字，红色的“12”正在疯狂闪烁，那是重症监护室所在的楼层。
电梯上升的三十秒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王振国靠在轿厢壁上，胸口起伏明显，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病危通知书，纸角已经被攥得发皱。唐毅的目光落在那纸上，诊断结果那一栏的字迹因为急促而有些潦草，却字字刺眼——“多脏器碎裂”“经脉断裂”“生命体征持续下滑”。
“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侧滑开。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穿着绿色手术服的护士推着治疗车匆匆跑过，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1203病房门口围了不少人，几个穿着暗影小队制服的队员背靠着墙，脸色苍白如纸，看到寒过来时，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却没人敢说话，只有眼底的红血丝暴露了他们守在这里的时长。
抢救室的门是半开的，里面透出冷白的灯光，隐约能听到心电监护仪“滴滴”的警报声，那声音尖锐得像针，一下下扎在人耳膜上。
王振国跑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不知是急的还是热的，汗珠顺着他脸颊的沟壑滑下来，滴在中山装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转过身看向唐毅，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里面正在做最后的维持，你需要什么设备？药材？还是特殊的医疗器械？我让陈院长马上准备，要多少有多少！”
唐毅的目光越过王振国，落在抢救室半开的门缝里。能看到两张并排的病床，白色的被单上隐约有深色的污渍，那是浸透的血。他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让里面的人都出来，我一个人进去。”
“什么？”王振国像是没听清，眼睛猛地睁大，“里面都是华国最有威望的医生，他们可以帮你……”
“让他们出来。”唐毅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他的目光扫过抢救室门口的电子屏，上面跳动的数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心率52，血压70\/40，灵力波动值已经跌破了临界线。
王振国的脸色变了变，他知道唐毅从不说废话，可这毕竟是两条人命。他张了张嘴，想说“这不合规矩”，却在看到唐毅眼底那抹沉如寒潭的认真时，把话咽了回去。
“好。”王振国咬了咬牙，转身推开抢救室的门。
门内的景象瞬间撞入眼帘——三张病床被隔帘分开，中间两张躺着人，身上插满了透明的管子，连接着旁边的生命维持仪。仪器屏幕上的绿线歪歪扭扭，发出刺耳的警报。五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正围着病床，额头上满是汗，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正对着一旁的护士喊道：“肾上腺素准备！”
“都停手，出来。”王振国的声音在嘈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为首的陈院长猛地回头，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他看到王振国身后的唐毅，眉头瞬间拧成疙瘩：“王首长！现在正是关键时刻！雪棠的瞳孔已经开始溃散，张秘书的心脏停跳过两次，这时候撤设备就是……”
“我说，出来。”王振国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平日里温和的眼神此刻透着不容置喙的强硬。他侧身让出身后的唐毅，“这位是唐毅，接下来的治疗，由他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