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羽择能听到轮椅滚轮碾过碎玻璃的声音,正一点点靠近。他屏住呼吸,右手悄悄摸到桌角的金属台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当轮椅的影子出现在办公桌边缘时,他猛地将台灯砸过去,同时身体向右侧翻滚。
台灯在空中被子弹击碎,郭羽择已经滚到了文件柜后面。他刚探出头,就看见泥鳅的枪口正对着他的方向,手指已经扣住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拽倒文件柜,文件夹和纸张散落一地,挡住了泥鳅的视线。
借着文件柜倒塌的掩护,郭羽择冲向办公室的另一侧出口。
他的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皮鞋踩在散落的纸张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当他冲出出口的瞬间,身后传来第五声枪响,子弹打在门框上,震得他耳膜发麻。
他冲进走廊,正想继续向前跑,却看见泥鳅的轮椅已经出现在走廊尽头。
泥鳅的食指已经扣死了扳机,黄铜弹壳在枪膛里发出最后一声细微的摩擦声。
郭羽择甚至能看见他瞳孔里自己扭曲的影子,以及枪口那圈泛着冷光的膛线,距离太近了,近到能闻到枪管里残留的硝烟味混着泥鳅袖口的汗馊气。
“砰!”
不是预想中贯穿身体的剧痛。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从斜上方掠来,像被阳光晒得发脆的玻璃突然炸裂。
泥鳅握枪的右手腕猛地向后翻折,骨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声。
那把黑沉沉的五四式手枪像被无形的巨力攥住,在空中划出半道歪斜的弧线,“哐当”砸在水泥地上,滑出三米多远才撞上墙角的砖缝。
泥鳅闷哼一声,左手下意识捂住右手腕,指缝间迅速渗出暗红的血珠。
他茫然地抬头望向声音来处,视线越过斑驳的广告牌和断裂的电缆,最终落在三百米外那栋烂尾楼。
那里只有被风卷动的防尘网,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像片破烂的蛛网。
郭羽择的瞳孔还凝着枪口的残影,耳鼓里嗡嗡作响。
但肌肉记忆比思维更快,泥鳅手腕外翻的瞬间,他的左肩已经重重砸向地面。
身体接触水泥地的刹那,他蜷起右腿,膝盖擦着地面滑出半米,带着整个人向右侧翻滚。
粗糙的地面磨破了掌心的茧子,碎石子嵌进肘弯的旧伤里,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第二圈翻滚时,他的手摸到了墙角堆着的废钢筋。
那些锈迹斑斑的铁条是拆迁时剩下的,最长的有两米多长,沉甸甸压在掌心。
他没有停下,借着翻滚的惯性猛地挺直腰背,右脚跟在地上蹬出半米,整个人贴着墙根站起来。
他三级并作两级向上冲,膝盖撞在台阶边缘也浑然不觉。
身后传来泥鳅的怒吼:“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脚步声像密集的鼓点,从楼下追上来,震得楼梯扶手嗡嗡发颤。
跑到七楼时,他的肺像个破风箱,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眼角瞥见七楼走廊的窗户,他猛地拐进走廊,皮鞋在光滑的地板上打滑,差点撞翻墙角的垃圾桶。
窗户是老式推拉窗,锁扣早就锈死了,他用肩膀顶住窗框猛撞,玻璃“咔嚓”裂开蛛网,整扇窗带着木框歪向外侧。
冷风瞬间灌进来,卷着他额前的碎发。
楼下是六楼的空调外机平台,距离不到两米。他没有犹豫,左手抓住窗框边缘,身体向外探出去,右脚精准地踩在空调外机的金属壳上。
外机发出“嘎吱”的呻吟,他借着这力道纵身一跃,整个人趴在了平台上。
刚爬起来,就听到七楼窗户传来“哐当”巨响,泥鳅的半个身子探了出来,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郭羽择转身就跑,沿着狭窄的平台向前冲,脚下的金属板被踩得咚咚作响。平台尽头是根碗口粗的排水管,锈迹斑斑地贴着墙面向下延伸。
他抓住排水管的瞬间,就听到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脆响。郭羽择心脏狂跳,双手交替着向下滑,排水管的铁锈刮得掌心火辣辣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快到四楼时,他突然松开手,身体在空中划出弧线,重重砸在三楼的遮阳棚上。
帆布被砸得凹陷下去,他借着缓冲翻滚半圈,从棚子边缘滑到二楼的空调平台。
落地时脚踝一崴,钻心的疼让他闷哼一声,但他不敢停,拖着伤脚冲向二楼走廊的窗户。
窗户没锁,他拉开窗钻进去,反手将窗户锁死。
走廊里空无一人,应急灯的绿光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影子。
他顺着走廊狂奔,尽头是另一部消防楼梯。推开楼梯门的瞬间,他听到身后传来玻璃被撞碎的声音。
他不敢再向上,转身冲进下楼的楼梯间。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里回荡,他能清晰地听到泥鳅越来越近的喘息。
跑到三楼转角时,他突然抓起墙角的灭火器,拧开保险栓,对着追来的方向猛地按下压把。
白色的干粉瞬间喷涌而出,形成一道厚厚的烟幕。
干粉灭火器喷出的白烟还在楼梯间翻滚,像团凝固的浓雾。
泥鳅那两个手下刚冲进烟幕,就听到“咔嚓”两声脆响,像是骨头撞在金属上的闷响。
紧接着是两声短促的惨叫,两道黑影突然从白烟里倒飞出来,重重砸在楼梯扶手上。
“咚!”“咚!”
扶手剧烈摇晃,积灰簌簌落下。
那两人蜷缩在台阶上,一个捂着胸口直翻白眼,另一个抱着膝盖哼唧,裤管下渗出暗红的血。
刚才冲得太急,李嘉乐甚至没看清他们的脸,只凭脚步声判断方位,抬脚就踹在了最要害的地方。
白烟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郭羽择刚冲到二楼转角,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胳膊。他下意识想挣扎,却听到李嘉乐压低的声音:“走!消防通道在左手边!”
李嘉乐的手掌像铁钳,拽着他往走廊另一侧冲。经过那两个倒地的手下时,郭羽择瞥见李嘉乐的作战靴还踩着其中一人的手腕,鞋跟陷进对方手背的肉里,疼得那人连哼唧都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