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门内传来呵斥,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罗大人说了,永不许这狂徒再进考试院!”
李在明瘫在地上,听着父亲的哀求声渐渐微弱。
曾经他幻想过无数次高中后的场景:
苏府上下跪着求他原谅,苏小婉哭着扑进他怀里,而此刻,他却像条野狗般被人唾弃。
嘴里的血水咸腥苦涩,他死死盯着苏府方向,心中生成一个大胆的猜测:
说不定是苏老狗买通了相关人员,把他的答卷给掉包了。
联想到前段时间苏老狗让他代替苏小天去押船,还有苏小婉对自己的不理不睬……
这种种反常的行为,越想越可疑。
李在明伤愈后,身形愈发佝偻,原本温润的面容满是阴鸷。
入夜时分,他避开众人耳目,悄悄来到叶家大宅。
叶兴茂倚在檀木榻上,慢条斯理地把玩着翡翠鼻烟壶,见李在明狼狈模样,挑了下眉头:
“李公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在苏家受了天大的委屈?”
李在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叶老爷,请为小的做主啊!我被苏狗那老匹夫害得好惨!”
他将换人押船、院试被调包的的遭遇一股脑道出,字字泣血。
原来李在明早就被叶家收买,甘愿沦为走狗,配合叶家打击苏家生意。
他之前勾结黑风寨加害苏小天的险恶计划,就是叶兴茂建议的。
叶兴茂微微眯眼,翡翠鼻烟壶在手中转了个圈:
“依你所言,倒真像是那老东西的手段。”
“他倒是警醒的很。”
他冷哼一声:
“这么多年来,苏家始终压我叶家一头,老子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想办法搞垮苏家。”
李在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叶老爷,只要您肯帮我,我定让苏家永无翻身之日!”
叶兴茂起身,踱步到李在明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说说,你有何打算?”
李在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压低声音:
“苏家酒楼香满楼每逢初一、十五布施,那些穷鬼得了好处,都念着苏家的好。”
“若是在八宝粥里投毒……”
他阴笑着,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出了人命,苏老狗做为苏家当家人,难辞其咎!”
“只要他一倒台,苏家就任我们拿捏了。”
叶兴茂抚掌大笑:
“好!好!此计甚妙!只是这毒药……”
“叶老爷放心,”李在明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
“这是西域奇毒‘断魂散’,无色无味,只需些许,便能让人暴毙而亡。”
叶兴茂接过瓷瓶,对着月光端详片刻,满意地点点头:
“如此,便等下月初一。”
“李公子,此事若成,你我共享江东!”
李在明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叩首道:
“全凭叶老爷吩咐!”
转眼间到下月初一,天还未亮,香满楼后厨已蒸腾起滚滚白雾。
八口生铁大锅支在砖石灶台上,二十余名厨娘手持长勺搅动粥底,桂皮与红枣的甜香混着柴火气息弥漫在梁柱间。
“张嫂,记得把百合挑拣干净!”
年轻的掌勺娘子踩着木梯,探身检查悬挂在梁上的腌肉:
“今晨送来的糙米有几袋霉了,别往锅里放。”
话音未落,后厨角门突然被推开,李在明探头探脑地走进来,褪色的粗布衫上沾着泥浆。
他堆起讨好的笑,对着最近的一名厨娘作揖:
“这位姐姐,我奉少掌柜之命来帮忙打下手。”
正在切萝卜的厨娘头也不抬:
“帮忙去外头搬柴火,这里没你插手的地儿。”
“啊?我来切菜吧。”李在明抢过她手中的菜刀,刀刃寒光映出他眼底的阴鸷:
“我打小跟着母亲学做饭,最擅熬粥,让我来掌勺吧。”
他可不想出去,只有留在厨房中才有动手的机会。
突然,一声脆响惊得众人回头,管事厨娘举着铜勺敲了敲铁锅:
“都愣着作甚?把新运来的红豆过筛!”
她瞥见李在明,眉头拧成疙瘩:
“你在这儿做什么?出去,出去!不要在这儿添乱!”
“管事的误会了!”李在明连忙解释:“我是来帮忙的,少掌柜说...”
就在此时,只听外头一个声音喊到:
“老爷来了。”
厨房里立马安静了下来。
李在明也是一愣,暗想,怎么偏偏今天老狗会来视察香满楼的后厨,这也太巧了吧?
不过他心思一转:
来了也好,外面这么多人都看到他露面了。
出了事,他更脱不了干系了。
李在明暗暗做好准备,万一华清问起他为什么在这里,他好编个理由搪塞。
然后,华清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把目光收回,便和管事厨娘闲聊起来。
这让李在明心里更不爽了,这在他看来,华清根本就是瞧不想他。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李在明不知道的是,华清推门进来的时候,千机便把他藏在袖子里的断魂散给掉包了。
华清找了一个相其相似的小瓷瓶,里面装的不过是糖末罢了。
华清和管事厨娘聊了不一会儿,便离开了。
李在明一直等待能够投毒的机会。
随着后厨众人忙碌身影的遮挡,他瞅准掌勺娘子转身添柴的瞬间,猛地窜到那口沸腾的大锅旁。
瓶塞被牙齿咬开的刹那,他将粉末尽数抖入锅中,滚烫的粥液翻涌着,瞬间吞没了那些白色结晶。
“你杵在那儿做什么!”管事厨娘的喝问惊得他浑身一颤,李在明慌忙将瓷瓶踹进灶台底下,强装镇定地笑道:
“我……我帮着看火呢!”
晨光透过后厨的木窗洒落,布施的队伍早已排得蜿蜒如龙。
李在明站在远处,眼睛死死盯着那口被他投毒的大锅。
每当有人接过热气腾腾的粥碗,他的心脏就剧烈跳动,既盼着对方突然倒地,又因紧张而冷汗直流。
一个老乞丐颤巍巍捧着粥碗,浑浊的眼睛满是感激:
“多谢,多谢!”
旁边一个厨娘用筷子往他碗里夹了一把腌菜,他端着碗便到角落里吃去了。
李在明屏住呼吸,死死盯着老人的脸,然而对方喝完粥后,只是抹了把嘴,满足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