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那口锅中的粥渐渐见底,人群来来往往,却无一人出现中毒迹象。
李在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双腿也开始发软。他踉跄着躲到香满楼的角落,大脑疯狂运转:
明明是下毒了,怎么会没用?难道是剂量不够?
片刻后,李在明像丧家之犬般溜进叶家大宅。
叶兴茂把玩着翡翠鼻烟壶,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脸色瞬间阴沉:“李公子,今日香满楼怎么毫无动静?”
他早上便派人去香满楼蹲点看好戏,然而,直到今天香满楼布施
结束,都没有什么异常。
李在明长叹了一声:
“叶老爷,那毒药……恐怕是假的!”
叶兴茂听后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啧啧啧,李公子,枉你平常还自诩绝顶聪明。”
“看看你最近干的事?哪件成了?”
“说你是废中之废也不过分吧?”
“我就是花钱买骨头喂狗,也能听到两声狗叫吧?”
“你倒好,啥也不是。”
李在明忙道:
“叶老爷,你放心。”
“我这就去另外买药,一定会投毒成功。”
叶兴茂冷哼了一声:
“那就好。”
八天后十月初十,是叶兴茂的大儿子叶良辰大喜的日子。
晨曦初露,叶府门前便已车马喧阗。
朱漆大门上贴着斗大的囍字,鎏金铜环系着红绸。
门两侧各立着三丈高的喜幡,绣着并蒂莲的绸缎在风中猎猎作响。
八名壮汉抬着雕花食盒鱼贯而入。
盒中满是江南运来的蜜饯鲜果,甜香混着鞭炮碎屑,弥漫在青石阶前。
府内更是一片锦绣繁华。
游廊挂满缀着流苏的红灯笼,檐角垂落的金线穗子随着微风轻晃,映得白墙黛瓦都泛起暖意。
中庭搭起的彩绘喜棚足有十丈见方。
棚顶用红绸编织成百鸟朝凤的纹样,中央悬着的水晶灯盏,将满地撒着的红枣、桂圆照得熠熠生辉。
正厅门前,叶兴茂身着簇新的玄色锦袍,腰间翡翠玉带在阳光下泛着幽光。
他满面春风地与宾客寒暄。
后院传来丝竹之声,十二名乐伎怀抱琵琶、箜篌,正奏着欢快的《凤求凰》。
乐声与宾客的谈笑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将叶府衬得热闹非凡。
最惹眼的当属迎亲队伍归来时的盛景。
三十六抬朱红喜轿蜿蜒如火龙,轿帘上金线绣着的鸳鸯栩栩如生。
走在最前列的八名少年郎骑着高头大马。
马鬃系着红绸,马鞍上嵌满明珠,马蹄踏过青石板,溅起细碎的彩纸。
当花轿稳稳落在府门前,爆竹声骤然炸响。
硝烟散尽处,撒帐的彩花如骤雨般倾泻而下,将整个叶府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的红光之中。
片刻后,结婚仪式进行到敬酒环节。
身着大红喜服的叶良辰与新娘携手而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准备向在座宾客敬酒。
一个小厮打开一瓶女儿红,琥珀色的酒液散发着醇厚的香气,缓缓倒入精致的瓷杯中。
叶良辰与新娘相视一笑,双双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然而,就在酒液入喉的刹那,叶良辰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紫。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
新娘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娇美的面容扭曲变形,嘴角溢出黑血,七窍开始不断渗血,踉跄几步后,“砰”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良辰!”叶兴茂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打破了婚宴的喧闹。
他发疯似的冲上前,却只抱住儿子逐渐冰冷的身体。
宾客们先是目瞪口呆,紧接着整个宴席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有人惊恐地尖叫着四处逃窜,打翻了桌上的酒菜。
有人慌乱中被绊倒,在地上哭喊求救。
还有些胆大的试图靠近查看情况,却被眼前的惨状吓得双腿发软。
叶府的家丁们乱作一团,有的想要维持秩序,有的慌忙去请大夫,还有的则四处搜寻可疑之人。
叶兴茂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儿子和儿媳的尸体,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又瞬间转为悲泣。
他猛地抓住身旁一个家丁的衣领,咆哮道:
“带几个快去把住门,谁都不许离开。”
整个叶府陷入了一片血色与混乱之中。
喜庆的红色此刻仿佛都浸染了鲜血,原本的欢声笑语变成了无尽的哀嚎与恐慌。
这场精心筹备的婚宴,转眼间成了人间炼狱。
不多时,三拨郎中先后匆匆赶到,皆是江东城数得上名号的杏林圣手。
为首的老郎中颤抖着搭上叶良辰青紫的手腕,浑浊的眼珠瞬间瞪大,颤巍巍举起银针——针尖已黑如墨炭。
他又掰开新娘的牙关查看舌苔,喉间溢出一声哀鸣:
“这毒……老夫行医四十年,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毒物!”
其余郎中围聚过来,或捻须沉思,或翻找医书,额间豆大的汗珠滚落,却始终无人能道出毒源。
就在此时,急促的马蹄声撕裂空气,十余名差役走了进来。
领头的捕头面色冷峻,大手一挥便将乱作一团的宾客驱赶到角落:
“所有人靠墙站好,未经允许不得随意走动!”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尸体七窍流出的黑血,目光扫过地上打翻的酒杯,突然用帕子裹起残酒,小心翼翼收入瓷瓶。
暮色渐浓时,佝偻着背的仵作掀开白布,枯瘦的手指捏着银针在尸体周身游走。
当银针探入死者咽喉时,针尖的黑色愈发浓重。
他盯着银针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瞳里泛起恐惧:
“这症状……倒是与西域秘传的断魂散极为相似。”
“此毒无色无味,入喉即锁心脉,三息间七窍流血而亡,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啊!”
话音未落,围观的宾客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胆小的妇人吓得直接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