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霄话音还未消散,浮空水幕中的景象已开始流转。
只见一位身着官袍的县令骑在高头大马上,兴高采烈地带着兵马进城。
他身后四匹骏马拉着车驾,车上则矗立着一尊足有两丈高的神像,周身蒙着大红绸布,在风中猎猎作响,隐约可见其中轮廓,却始终看不清真容。
茶楼内众人仰首观望,一时之间都如同着了魔,却没有人发现,水幕正在渐渐扩大,将整个茶楼笼罩其中。
待几位看客猛然惊醒时,才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置身于那水幕世界中。
身旁枯黄的稻穗仿佛触手可及,那些官员百姓就在咫尺之间,连他们粗重的呼吸声、衣料摩擦声都清晰可闻。
“可这些饥民百姓早已心如死灰,他们认为这县令老爷是急火攻心,得了失心疯。”
李霄的声音众人耳边回荡,指引着下一幕在众人眼前浮现。
水幕之中,几个老农望着县令,嘶声大喊道:“春夏时节都过了,八个月滴雨未下,咱们拜过天尊,求过佛祖、连龙王庙的门槛都踏破了,又有何用?”
\"这尊来历不明的神像,还能比天尊佛祖更灵验不成?”
然而那县令对百姓的质疑充耳不闻,待来到官府门前,他亲自指挥差役将神像安置在县衙门前。
随着他一声令下,红绸应声而落,映入众人眼帘的,居然一尊彩绘纸扎的神像!
围观的百姓顿时哗然。
李霄龙爪轻抬,水幕中的画面骤然拉近,将那尊纸像纤毫毕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那纸像塑的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元君,云鬓高挽,衣袂飘飘,手臂上细密地绘着缠枝莲纹,掌中还捧着一个宝瓶,连瓶身上的釉色反光都栩栩如生。
最令人称奇的是元君的面容,柳叶眉下凤目微垂,朱唇轻抿似笑非笑,若非身躯是用彩纸所做,简直与活人无异。
水幕之外的看客们都是惊叹连连,也不知是何人能将纸像做到如此境界。
但水幕中的百姓却勃然大怒,纷纷朝着县令呵斥辱骂。
“狗官!你求个野神淫祀也就罢了,还拿个纸糊的玩意儿来戏弄我们,你这是造孽啊!是要遭天谴的!”
看客们听闻后不禁交头接耳起来,还有不少老者抚须摇头,甚至有人和画面中的百姓一样,觉得县令是急昏了头。
纸像求雨,无论对哪尊神佛来说,都是属于大不敬,这是要遭报应的。
水幕中,愤怒的百姓忍无可忍,他们抄起农具,眼看就要冲上前去,却见那县令神色不变,高升大喊:
“诸位乡亲!本官以项上人头作保!只要诸位给元君三日香火,定然会有大雨,若不见雨,本官自刎谢罪!”
这话一出,百姓们顿时僵在原地。
见县令如此信誓旦旦,甚至愿意以人头作保,百姓们只能将信将疑地应下。
骚动渐渐平息,但多数人脸上仍写满不信,待到散去时都没有一人上前祭拜元君像,只是冷眼旁观,甚至有几个孩童偷偷朝纸像扔起了土块。
李霄龙爪轻挥,水幕中的光阴如沙漏般飞速流逝,转眼间,画面已至县令立下军令状的第三日。
众人见状纷纷感慨,如果今日再没有大雨,那这位县令的下场只怕会生不如死。
而李霄则盘旋于水幕之上,龙眸缓缓扫过茶楼内每一张面孔。
众人只觉那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心底最隐秘的念头。
“这群百姓愿意信仰各教神佛,却不愿给一位元君半分信任,只因为她来历不明,不及佛道正统。”
众人闻言后一阵唏嘘,还有几人则交换着眼色,显然想到了沧州百姓对真君的狂热。
“可世间总有人愿意试一试,毕竟信仰神佛,又不需要什么代价。”
说罢,只见画面已转至县衙门前,夕阳余晖中,一个瘦小身影正蹑手蹑脚地接近神像。
那是个约莫八九岁的男童,他衣衫褴褛,小脸上满是尘土,却小心翼翼地捧着三炷香。
香头在夕阳下明明灭灭,映照出他虔诚的神情。
“神仙娘娘...”
男童低声呢喃,将供香插在元君身前的地上,随即磕了三个响头。
忽然,纸像上的金漆泛起涟漪般的光晕。
只见元君琉璃珠镶嵌的双眸竟缓缓睁开,从中流露出一丝喜色,“小娃娃,你为何愿意给我上香?\"
男童先是一怔,他万万没有想到元君像居然会活过来。
想起家中的境遇,男童局促地搓着衣角,低声道:“俺...俺爹前些日子入了土,他这辈子最信神佛,可到死都没等来神仙救命。”
“家里还剩些供香,俺就寻着神仙一个个拜,希望真的有神仙,能救救俺娘。”
水幕外的茶楼中,众人清晰地看见元君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而那元君也因为男童这话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眼毛轻颤,却难以启齿。
“神仙娘娘。”
男童突然抬头与元君对视,眼中满是期盼,“你能救救俺娘吗?她已经病了半月,家里...家里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
元君闻言,唇角泛起温柔弧度。
她手中净瓶微微倾斜,一滴甘露在瓶口若隐若现。“今夜会有一场甘霖,你接些雨水给你娘服下,定能痊愈。”
说罢,神像双眸渐阖,又恢复了静止的模样。
男童心思单纯,见神仙娘娘都这么说,他也丝毫不怀疑。欢天喜地的着往家跑去,逢人便说:“神仙娘娘说今夜要下雨啦!”
街坊们或摇头叹息,或嗤之以鼻,只当童言无忌。
这大旱的天,哪来的雨?
谁知入夜时分,天际突然滚过闷雷。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起初稀疏,继而连成雨幕,渐渐汇聚成一场大雨,滋润着人间万物。
干涸的土地吮吸着甘露,龟裂的河床渐渐漫上清流。
全城百姓纷纷冲进雨中,仰头张口接饮天降甘霖,有人跪地痛哭,有人相拥而泣。
待到天明雨歇,一些听过男童话语的百姓不约而同涌向县衙。
只见晨光中,那尊纸扎的元君像依旧屹立在原地,通体竟无半点雨水浸湿的痕迹。
更奇的是,神像周围三丈之内,地面干燥如初,仿佛昨夜暴雨都不敢冒犯这位元君。
此刻,哪怕这些百姓再蠢,也知道自己碰上真神仙了!
“神仙啊!”
\"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一个老者率先颤巍巍跪倒,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众人也纷纷效仿,其中还有不少人已经回去取香火供奉来了
不多时,原先冷清的香案前,转眼间便堆满了供品,香火缭绕,经久不散。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城中传开,不多时,官府门前就跪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有人举着家中最后一点存粮,有人捧着金银玉器,更有人牵来了赖以耕地的老黄牛,全都是为了求得元君庇护。
香案上的供品很快堆成了小山,三牲祭品的热气在雨中蒸腾,香火烟气与雨雾交织,将元君像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随着水幕流转,画面中显现出更为恢弘的景象。
权贵富豪征调千名工匠,日夜不休地修筑神庙,各方百姓们肩挑手扛,将元君纸像恭恭敬敬地迎入正殿,金丝帐幔垂落,檀香缭绕不绝。
不过三年光景,水幕中已现出一派鼎盛气象,信众摩肩接踵,香火昼夜不绝。
庙前还竖起一座三丈高的功德碑,碑文鎏金,记载着关于元君的种种神迹。
眼见水幕中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的景象,茶楼内众多看客看得入神,不禁面露欣慰之色。
就在他们都以为故事将圆满收场时,却没有想到李霄龙须轻颤,画面再次如涟漪般荡漾开来,令水幕开始渐渐模糊。
“可元君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在多年熏陶后,她发现在百姓眼中,只剩下自己这尊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