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折扇啪地合拢,“承蒙这位老爷厚爱,既然如此,今日便破例,与诸位细细分说一番关于龙霄真君的风流之事……”
说书先生还故意拖长了尾音,引得台下众人伸长脖子,屏息以待,生怕漏听一个字。
见这乱嚼舌根的憨货要讲“真君选妃”,李霄身侧的二女顿时俏脸羞红,美眸瞪得滚圆。
天知道这帮说书的会添油加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到某些不堪入耳的编排,小妙只觉得耳根子都在发烫。
这帮说书的,都该杀!
小妙猛地转头看向李霄,贝齿轻咬下唇,压低声音道:“师父!你再不出声,这嚼舌根的就要编排您和王母娘娘了!”
声音虽轻,却带着掩不住的羞恼,她话中的王母娘娘代指的是谁,也显而易见。
一旁的兰静璇虽未言语,但她素来清冷的娇颜上也浮现一抹红晕,纤长眼睫轻颤。
每次回想起自己在“真君选妃”中做的蠢事,兰静璇心中都羞愤难当。
李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若不是小妙兰静璇不想听,他倒还想看看,这说书人还能编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花样来。
但当下二女恼羞不已,尤其是小妙,看那架势,若自己再不制止,怕是她要忍不住掀翻这茶楼了。
就在说书人即将开口的刹那,原本喧闹的茶楼一时间悄无声息,就连杯盏轻碰的细响都不再听见。
说书人随即就发现身侧悬挂的字画在不断晃动,案几上的茶盏开始微微震颤,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心头一紧,连忙起身掀开屏风帷帐向外张望。
这一眼望去,说书人顿时面如土色,双腿发软。
只见茶楼正中央,一尊如羊脂白玉雕琢的小龙正盘踞半空,每一片龙鳞都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晕,龙身不过三尺有余,却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
在玉龙身旁,还有两位绝色佳人伴随左右,但瞧她们的脸色,看上去颇为不满。
而茶楼中方才还捧腹大笑、唾沫横飞的看官食客们,当下尽皆低眉敛目,连大气都不敢出。
前排几个方才还高声叫好的汉子,如今浑身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而楼上的几位富商更是面无人色,手中折扇掉落在地都浑然不觉。
满堂宾客只觉胸口如压千钧,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偌大的茶楼内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能意识到,这尊玉龙必然是龙霄真君。
就在,说书先生惊觉龙霄真君正笑看着自己,那金瞳中似有星河倒悬,浩瀚深邃得令人心悸。
说书先生见状顿时汗流浃背,直接扑通一声瘫软在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天爷啊!难道真君听见自己刚才的胡扯了?
“拜、拜见真君!”说书先生颤抖着高呼一声,随即跪倒在地,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你这段‘真君斩蛟记’,说得倒是有几分意思。”李霄龙须轻拂,声音如清泉漱玉,“至于‘真君选妃’之事,不过是民间谣传,莫要信以为真。”
见真君开口,茶楼之中的氛围渐渐缓和,满堂宾客这才敢稍稍喘口气,但仍是大气不敢出。
“谨遵真君教诲!小的再也不敢了!”
说书人连连叩首,额头已经磕得通红,但听闻真君夸赞自己,眼中又不禁闪过一丝喜色。
眼前的玉龙可是连元帝都要焚香供奉的龙霄真君啊!
今日能得真君一句赞赏,自己这说书的行当,也算是做到顶了!
李霄环视一周,见众人皆屏息凝神,不由笑道:“今日与尔等有缘,我也与诸位说段故事,半个时辰后,我便开始讲。”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不仅满堂看客百姓愣神,就连侍立在李霄两侧的小妙和兰静璇都睁大美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师父这是要说书?
方才还战战兢兢的看客们,此刻眼中都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喜色。
真君亲自说书,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啊!即便真君说的不是天书秘闻,也必定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秘史典故。
众人看着玉龙缓缓来到高台,盘旋在屏风之后,刹那间,阁楼内外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真君真要给他们说一段书?!
顿时有人激动地拍案而起,有人喜极而泣,更有虔诚者已经跪地叩首。
“快!快!快!快去请老爷来!”一个青衣小厮扯着嗓子喊道,声音都变了调。
“速速去通知祖父和我爹!”一位华服公子急声吩咐随从,自己却半步不肯挪动,生怕错过开场。
今日要是错过真君说书,天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更有精明者已暗中命人备好笔墨,准备记录真君所言。
消息如春风过境,不多时便传遍沧州城,百姓们扶老携幼,蜂拥而至,就连脱脱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都骑着快马寻了过来。
这座平日里还算宽敞的茶楼,转眼间被围得水泄不通,街巷中仍不断有人涌来,人声鼎沸,却在来到茶楼后自觉地安静下来,生怕错过只言片语。
半个时辰的光景转瞬即逝,李霄龙目微抬,望着眼前座无虚席的茶楼,淡然说道:“在某个天灾之年,有座依山而建的小县城,整整八个月未降一滴甘霖。”
话音方落,阁楼内数百茶盏中的茶水无风自动,化作缕缕清泉腾空而起。
这些水珠在半空中交织缠绕,渐渐凝聚成一道庞大的晶莹水幕,光可鉴人,将其中景象映照得纤毫毕现。
水幕中渐渐显化出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群山环抱间,一座与沧州城规模相仿的县城赫然浮现,商人旅客来往不断,端的是一派繁华景象。
然而,随着时光在水幕中飞速流转,众人眼见着良田渐渐龟裂,稻秆枯黄,在热风中簌簌作响,那些人来人往的场景也消散不见。
就连县城旁原本宽阔的河道,如今也只剩一线细流,河床开裂的宛如龟背。
满座宾客无不仰首屏息,望着这玄妙非常的仙家手段。
几个年幼孩童更是瞪大了眼睛,小手不自觉地伸向空中,被身旁大人急忙拉住。
“城中百姓使尽浑身解数。”李霄龙爪轻点,水幕应声变幻,“道士焚表祈雨,巫祝跳雩舞祭天,百姓献上三牲祭品,却都无济于事。”
画面陡然一转,许多衣衫褴褛的百姓在龙王庙前跪成一片,额头抵地,声声哀告。
而在不远处的荒田里,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蹲在干涸的井边,正用瓦片地刮着井壁上最后一点湿泥。
那刮擦声竟透过水幕传出,清晰可闻,令人揪心。
茶楼内不少看客面露不忍,有妇人悄悄拭泪,但也有人神色漠然,这等场景,与如今天下随处可见,早已见怪不怪。
“就在百姓饥肠辘辘,即将揭竿而起之时,这座县城的县令,请来了一尊神像。”
“一尊能解决他们所有麻烦的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