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珪望着陶谦恳切的目光,又看了看厅内众人焦虑的神色,心中思绪万千。
他沉吟片刻,开口说道:“使君不必忧虑,段羽虽兵力强盛,但也并非不可战胜。
他为人残暴,不得民心,徐州百姓感念使君仁德,定然愿意与使君同心协力,共守城池。
只要策略得当,守住徐州并非难事。”
司马防也点头附和,补充道:“诸葛公所言极是。段羽大军远道而来,粮草补给定然困难,我等可采取坚壁清野之策,切断其粮草供应;
同时加固城池防御,招募乡勇,扩充兵力;
再派人前往周边州郡求援,内外夹击,定能击退段羽。”
烛火摇曳,映得厅内诸人面容明暗交错。
陶谦听完诸葛珪与司马防初步的对策,却并未立刻表态,反而端起酒樽,浅酌一口,指尖轻轻摩挲着樽身的青铜纹路,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二位贤才所言,确有道理。
但段羽如今之势,已非寻常诸侯可比 —— 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占据司隶校尉部,手握朝廷符节,名正言顺;
又吞并冀、幽、益、荆、凉、并六州,兵甲无数,粮草充盈,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
刘焉公守益州,经营多年,城防坚固,却被他一战而下;
刘虞公仁厚爱民,幽州民心所向,依旧难逃身死城破之祸。”
他放下酒樽,目光扫过诸葛珪与司马防,语气加重了几分:
“如今青州孔融、兖州刘岱、扬州刘繇,荆州刘表,虽各据一方,却皆是自保之辈,彼此之间互有嫌隙,难以同心。
豫州更是四分五裂,豪强割据,不成气候。
二位说合纵连横,可这些诸侯如何肯放下成见,与我徐州联手?
坚壁清野、加固城防,不过是被动防御,若段羽大军围城日久,徐州粮草耗尽,百姓疲敝,又该如何是好?”
这番话看似询问,实则暗藏考校之意。
厅内众人皆知,陶谦虽仁厚,却也历经宦海沉浮,绝非轻易轻信他人之辈。
糜竺、赵昱等人皆屏息凝神,目光落在诸葛珪与司马防身上,想看看这两位名士如何回应。
诸葛珪早已洞悉陶谦的心思,他神色平静,缓缓起身,走到厅中,对着陶谦拱手道:
“使君所虑,正是合纵连横之关键。
段羽虽势大,却也并非无懈可击。
他数年之内连下六州,杀戮过重,刘焉、刘虞、两位州牧皆死于其手,天下诸侯无不人人自危,这便是我等合纵的根基。
所谓‘唇亡齿寒’,徐州若破,下一个遭殃的,便是青州、兖州、扬州。孔融、刘岱、刘繇等人纵有嫌隙,也绝不会坐视段羽一步步吞并天下,最终孤立无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
“使君提及段羽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既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
天子虽在其手中,却不过是傀儡,朝中老臣多有不满,百姓也深知其残暴本性。
我等可派人前往青州、兖州、扬州,晓以利害,陈说段羽篡汉之心,点明‘今日徐州亡,明日便是诸州’的危局,再以‘共扶汉室,驱逐逆贼’为号召,想必能说动诸人联手。”
司马防也起身补充,语气沉稳有力:
“诸葛公所言极是。
合纵之策,重在‘利’与‘义’二字。于‘义’,我们是奉天子密诏(可伪造或借宗室之名),讨伐逆贼段羽,名正言顺;于‘利’,联手抗敌可分担压力,避免被段羽逐个击破。
至于诸侯间的嫌隙,并非不可化解。
我等可提议推举一位盟主,统筹兵力,划分防区,明确战后利益分配,打消诸人疑虑。”
陶谦闻言,眉头微蹙,追问道:“推举盟主?此事谈何容易。
孔融是孔子之后,自视甚高;刘岱出身宗室,野心不小;刘繇坐镇扬州,富庶之地,未必肯听从他人调遣。
谁能服众?”
“使君此言差矣。”
诸葛珪笑道,“盟主之位,不必强求实权,重在联络各方,协调行动。
孔融虽自视甚高,却最重名节,我等可尊其为盟主,让他主持盟会,虚名归他,实权则由各州自行掌握,他定然愿意。
刘岱出身宗室,以匡扶汉室为己任,只要打出‘共扶汉室’的旗号,他必会响应。
刘繇虽坐拥扬州富庶之地,但段羽若破徐州,下一个目标便是扬州,他为自保,也不得不参与联盟。”
司马防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豫州虽四分五裂,但其中不乏忠于汉室、不满段羽之人。
我等可派人前往豫州,联络当地豪强,许以战后封赏,让他们在段羽后方骚扰其粮草运输,牵制其兵力。
如此一来,正面有徐州、青州、兖州、扬州联军抵御,后方有豫州豪强牵制,段羽首尾不能相顾,攻势自然会放缓。”
陶谦沉吟片刻,又问道:“即便合纵成功,联军组建起来,也需时日。
段羽大军已逼近徐州边境,恐怕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联络诸侯。在此期间,徐州该如何防守?
若段羽率先攻打徐州,联军未能及时赶到,又该如何是好?”
“这便是我等要提及的‘坚壁清野’与‘灵活御敌’之策。”
诸葛珪语气坚定,“首先,即刻下令边境各县城池加固城防,修缮城墙、城楼,挖掘护城河,储备箭矢、滚石、燃油等防御物资。
其次,组织边境百姓向内迁移,将城外粮草、牲畜全部运往城内或烧毁,不给段羽大军留下任何补给。
同时,派遣斥候深入敌境,打探段羽大军的兵力、部署、粮草运输路线等情报,做到知己知彼。”
他走到厅壁悬挂的舆图前,指着徐州边境的几个关键地点:
“彭城、下邳、琅琊三地,是徐州的门户,必须派重兵驻守。
曹将军、臧将军皆是勇冠三军之将,可令曹将军驻守彭城,臧将军驻守下邳,再令元达先生前往琅琊,安抚百姓,组织乡勇,协助守城。
三地互为犄角,彼此呼应,若段羽攻打其中一地,另外两地可出兵支援,形成夹击之势。”
曹豹闻言,起身抱拳道:
“末将愿往彭城!定死守城池,不让段羽大军前进一步!”
臧霸也跟着起身:“末将驻守下邳,保证敌军插翅难飞!”
陶谦点了点头,示意二人落座。
司马防继续补充道:“除了正面防守,还需组建一支精锐骑兵,由臧将军麾下得力将领统领,游走于边境各地,专门袭击段羽的粮道。
段羽大军远道而来,粮草运输线漫长,只要截断其粮道,敌军军心必乱。
同时,可利用徐州水网密布的优势,在河流、湖泊中布置水军,一方面防止段羽大军水路进攻,另一方面也可协助陆军运输粮草、支援作战。”
“至于联军救援之事,” 司马防目光坚定,
“使君可以派人头行动,前往青州说服孔融,前往兖州联络刘岱,子仲先生出身糜氏,财力雄厚,人脉广阔,可前往扬州劝说刘繇。
再派得力之人前往豫州联络豪强,多管齐下,速去速回。以徐州的防御工事,坚守一两个月不成问题,这段时间足够我们联络各方,组建联军。”
陶谦听着二人条理清晰、环环相扣的对策,心中早已折服,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起身走到诸葛珪与司马防面前,深深一拱手:
“二位贤才果然名不虚传!谋略深远,思虑周全,恭祖茅塞顿开!若能依此计行事,徐州定能化险为夷!”
糜竺也起身附和道:“诸葛公、司马公之策,堪称万全之策。
合纵连横可解外部之围,坚壁清野可固内部之防,灵活御敌可挫敌军锐气。有二位贤才辅佐,徐州无忧矣!”
赵昱也点头赞道:“二位所言,兼顾长远与当下,既有战略布局,又有具体实施之法,实乃上上之策。
使君可即刻下令,按照二位贤才的计策行事。”
陶谦哈哈大笑,再次举起酒樽,高声道:“今日得二位贤才,如得双翼!我再敬二位一杯,愿此番合纵连横之计成功,共破段羽逆贼,保我汉室江山,护我徐州百姓!”
说罢一饮而尽。
诸葛珪、司马防连忙举樽回敬:“愿随使君左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糜竺、赵昱、曹豹、臧霸等人也纷纷举樽,厅内再次觥筹交错,气氛比之前更加热烈,只是此刻多了几分坚定与希望。
酒过数巡,陶谦当即下令:
“元达先生,即刻前往琅琊,安抚百姓,组织乡勇,修缮城防;
曹将军、臧将军,明日一早便率军前往彭城、下邳,整顿兵马,加固防御;
子仲先生,准备厚礼,三日后便启程前往扬州,务必说服刘繇加入联盟;
赵昱,今日歇息一晚,明日也各自准备,前往青州、兖州联络诸侯。”
“诺!” 众人齐声应道,神色肃穆,皆是感受到了肩上的重任。
...............
夜深。
诸葛珪还有司马防一行人都被安置到了陶谦准备的府宅当中。
酒宴上分明已经酩酊大醉的两人此时正坐在烛火之下。
窗外映衬着两人的身影。
除了诸葛珪还有司马防护之外。
此时屋内还坐着一个满脸疤痕的男人。
并且男人坐着的还是主要的位置。
“陶谦应策了?”
满脸疤痕的刘备看着诸葛珪还有司马防两人问道。
两人几乎是同时点头。
“应了。”诸葛珪回道:“陶谦听闻我二人的建议,已经派遣赵昱还有糜竺等人前往各地联络诸侯,并且将曹豹还有臧霸等人依次都调遣而出了。”
“如此以来,徐州陶谦可用之人在不多了,这样我们就能将徐将军还有子义将军两人安排加入城防,假以时日就可以掌握一定兵马,那时再将我们带来的人安插进去即可。”
刘备缓缓的点了点头,冲着诸葛珪还有司马防两人拱手行礼。
“两位先生辛苦了。”
诸葛珪还有司马防两人又同时回礼。
“不敢。”
“为匡扶汉室大业,吾等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只是近一段时间要委屈使君一些了。”司马防说道。
“无妨。”刘备挥了挥手。
这一路。
从洛阳到现在,他什么苦没吃过。
只要能报仇,只要能拥有报仇的力量。
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刘备也愿意。
“不过有一点。”刘备看着诸葛珪还有司马防两人说道:“杀死陶谦之人,绝对不能以我们的手。”
嗯?
两人同时一愣看向刘备。
“那使君的意思是......”
刘备米乐米双眼说道:“段羽,要栽赃给段羽才行。”
“段羽手下有一个情报部门,具体叫什么名字我还不清楚。
这个部门机器隐秘,遍布天下。
我也是后知后觉,想必在徐州也一定有段羽的眼线,我们既然到了徐州,段羽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一定知晓。
所有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杀死陶谦一定是要以段羽的名义。”
“既然段羽要攻打徐州,那么暗中刺杀陶谦也就极为合理,如此以来我们才能顺利的掌控徐州。”
听闻刘备的话之后,两人都不禁点了点头。
“使君所言极是,如果让天下人都以为是段羽杀了陶谦,那的确是有利于使君掌控徐州,只是这办法......”
刘备挥手打断了诸葛珪的话说道:“这点你们先不用操心。”
“现在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取得陶谦的信任。
眼下陶谦将可用之人尽数派出,手中再无可用之人,也正是你们施展的时候,只要能让陶谦信任,我们便可以展开下一步行动。
这一段时间我会隐藏在陶谦府邸,然后再做打算。”
“唯。”
听到刘备的话之后,两人都拱手从命。
坐在主位上的刘备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路。
从洛阳假死,辗转冀州,辽东,如今又回到了徐州起点。
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还有一口气尚存,就绝对不让段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