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匆匆离去,暖阁内只剩下魏徵与赵云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寂静,与方才庭院中的混乱喧嚣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来,我们这位李将军,麻烦事不少。”魏徵捻着胡须,低声道,“方才那亲卫神色惊惶,恐怕不是寻常‘琐事’。”
赵云飞点了点头,没有接话。他的心神大部分还沉浸在陨石最后爆发出的那股奇异力量,以及罗汉惊骇退走的画面上。那银白光晕,与风陵渡镇河鼎的青蓝光芒截然不同,更加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排斥与……净化感?它似乎对试图强行接触或心怀恶意者,有着本能的抗拒。
“龙脉节点”的力量,果然各有特质。这陨石,更像是一个“标识”或者“封印”,而非“镇河鼎”那种偏向于“控制”与“引导”的类型。
不多时,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带着两名侍女进来,客气地引着他们去往后院一处僻静的客院安置。客院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应物品俱全。
“二位先生请在此歇息。将军吩咐了,藏书楼就在东跨院,先生可随时前往查阅。若有其他需要,尽管吩咐下人。”管事态度恭敬,但眼神中带着审视,说完便退下了,留下了那两名侍女,名义上是伺候,实则是监视。
关上房门,确认那两名侍女守在院中听不到谈话后,魏徵才忧心忡忡道:“名为客卿,实为软禁啊。李世民虽未明说,但显然对我们并未完全放心。”
“意料之中。”赵云飞倒是很平静,“我们来历不明,又恰逢多事之秋,他有所戒备才是常理。能让我们接触到藏书楼,已是意外之喜。玄成先生,接下来恐怕要仰仗你的学识,尽快从那陨石纹路和藏书楼的典籍中,找出更多线索。”
魏徵郑重点头:“老夫明白。明日一早,我便去藏书楼。”
是夜无话。但赵云飞睡得并不安稳,体内那缕青蓝色气息似乎在进入这晋阳别苑后,就始终处于一种微妙的活跃状态,隐隐与这府邸之下的地气,乃至更远处那被封锁的晋祠,产生着若有若无的共鸣。
第二天一早,魏徵便去了藏书楼。赵云飞则以护卫身份跟随,却被管事客气地拦在了藏书楼外,理由是“藏书重地,非请勿入,护卫可在偏厅等候”。显然,李世民只给了魏徵查阅典籍的权限。
赵云飞也不坚持,在偏厅坐下,闭目养神,实则耳听八方,留意着府中的动静。
这一留意,果然发现了不寻常。别苑内的守卫明显比昨日加强了许多,巡逻队往来频繁,气氛肃杀。偶尔有将领或文吏匆匆进出李世民所在的正院,个个面色凝重。隐隐还能听到远处传来压抑的争吵声,似乎是李世民与其兄长、太子李建成派来的使者发生了争执。
看来,晋祠陨石和昨晚的袭击,已经激化了李唐内部本就存在的矛盾。太子一系恐怕想借此机会打压李世民,或者争夺陨石的控制权。
临近中午,魏徵才从藏书楼出来,脸色有些发白,眼神中却充满了兴奋与震撼。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赵云飞使了个眼色。
回到客院,关上房门,魏徵才压低声音,急声道:“云飞!老夫有重大发现!”
“先生请讲!”
魏徵喘了口气,道:“老夫查阅了府中珍藏的几份前朝宫廷秘档的抄本和地理志异。结合那陨石纹路,可以确定,那确实是一幅‘地脉图钥’!而且,它指向的并非单一地点,而是四个方位,分别对应东、南、西、北四个‘地眼’!”
“四个地眼?”赵云飞心中一震。
“不错!”魏徵走到桌边,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大致画了一个圆,又在四个方向点了点,“东方,应在……泰山附近!南方,指向……金陵(南京)一带!西方,是……陇西岐山!而北方……”他的手指重重落在圆的上方,“就是我们所在的太原,晋祠!”
四个地眼!遍布中原四方!这绝非巧合!
“这‘地眼’是做什么用的?”赵云飞追问。
“记载语焉不详,只说是前朝大能(疑似是杨素或其背后的奇人异士)为了稳固天下气运,镇压四方龙脉,以秘法设立的‘锁龙桩’或‘定鼎柱’!”魏徵声音发颤,“风陵渡镇河鼎控黄河水眼,属水;晋祠陨石为标识,引地气,属土。其他两地,恐怕也各有对应五行属性的‘节点’器物!若四大地眼被同一势力掌控或破坏……足以影响甚至扭转天下气运走向!”
原来如此!这根本不是什么“宝藏”,而是一个覆盖天下的、用于操控“龙脉气运”的庞大风水阵法!“夜枭”和其背后的杨广,是想掌控这个阵法,延续隋室气运,甚至逆天改命!
那么,李密信中所说的“龙脉节点”,指的就是这四大地眼!他让自己来找李世民,是因为李世民也可能察觉到了这个秘密?还是因为李世民是破解这个局的关键?
“还有更惊人的!”魏徵继续道,“那些秘档残卷中提及,开启或真正掌控这些‘地眼’,不仅需要对应的‘钥匙’(如你的令牌、野狼谷的碎片),还需要在特定的‘星象时刻’,由‘身负异气’或‘天命所归’之人主持!”
星象时刻?身负异气?天命所归?
赵云飞猛然想起之前野狼谷信件中提到的“甲子之期”,以及自己体内这来历不明的“龙脉之气”!
难道……自己这个穿越者,就是那所谓的“身负异气”之人?而“甲子之期”,就是特定的星象时刻?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我们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李世民!”魏徵急切道,“‘夜枭’已经知道了至少两处地眼的位置(风陵渡、晋祠),并一直在寻找钥匙。他们绝不会放过另外两处!必须抢在他们前面!”
“告诉李世民……”赵云飞沉吟。这固然是表忠心、获取信任的好机会,但也意味着要将部分核心秘密和盘托出,风险极大。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紧接着,客院的门被粗暴地推开!
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士涌了进来,为首一员将领,面色冷峻,正是李世民麾下大将,侯君集!
“魏先生,赵护卫,”侯君集目光如电,扫过两人,语气生硬,“奉将军令,请二位即刻移步正厅!有要事相询!”
看这架势,绝非普通的“请”!
赵云飞和魏徵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沉。难道身份暴露了?还是李世民改变了主意?
“侯将军,不知李将军召见,所为何事?”魏徵强自镇定地问道。
“去了便知!”侯君集不容置疑,挥手让开道路,“请吧!”
无奈,两人只得在甲士的“护送”下,离开了客院,朝着正厅走去。
一路上,赵云飞敏锐地感觉到,别苑内的守卫比之前又森严了数倍,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仿佛在防备大敌。
来到正厅,只见李世民端坐主位,脸色阴沉,下方还坐着几名文武官员,包括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心腹,人人面色凝重。
除了他们,厅中还站着几个人,其中两人被反绑着双手,满脸血污,赫然是——之前帮助他们混入太原城、弄到请柬的那个小商队管事,以及那个在文会上为魏徵引荐的清客!
赵云飞的心猛地一沉!坏了!这条线暴露了!
“魏先生,赵壮士,”李世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却锐利如刀,“这二人,你们可认识?”
魏徵看了一眼,知道抵赖无用,坦然道:“回将军,认识。此二人曾为在下提供些许方便,助我等入城并获邀赴宴。不知他二人所犯何罪?”
“所犯何罪?”李世民冷笑一声,“私通突厥细作,泄露军情,图谋不轨!这二人已招认,受突厥重金收买,专门为可疑之人提供便利,混入太原!而经他们之手进入太原的‘可疑之人’中,就包括你们二位!”
突厥细作?这罪名可比“瓦岗余孽”更严重百倍!显然是有人故意栽赃,要将他们置于死地!是太子一系?还是“夜枭”在借刀杀人?
“将军明鉴!”魏徵连忙辩解,“我等与突厥绝无瓜葛!此乃诬陷!我二人对将军忠心可鉴,昨夜还曾……”
“昨夜之事,或许只是你们为了取信于我的手段!”李世民打断他,语气更冷,“何况,据这二人招供,你们自称来自河东,但口音、举止多有破绽!赵护卫更是身手过人,绝非寻常猎户!说!你们究竟是何人?混入太原,意欲何为?!”
厅中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侯君集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魏徵脸色发白,知道到了生死关头。他看了一眼赵云飞,见后者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说出真实身份(那只会更糟)。
就在魏徵苦思如何辩解、赵云飞暗自凝聚力量准备拼死一搏之时——
厅外忽然传来一声高亢的急报:
“报——!将军!紧急军情!突厥始毕可汗亲率十万铁骑,已突破雁门关,兵分两路,一路直扑马邑,一路……一路向着太原方向而来!先锋距此已不足二百里!”
轰——!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炸得厅中所有人头晕目眩!
突厥真的来了!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十万大军!直扑太原!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从赵云飞和魏徵身上移开,被这突如其来的、关乎生死存亡的惊天噩耗所占据!
李世民霍然起身,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内忧未平,外患已至!
太原,真正的危机,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