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跃欲试的抚标跟着崔尔进等一众大官走了,大校场重新恢复了军营夜里应该有的模样。
韩林说得对,这事儿完全是捕风捉影,根本就没有一点真凭实据,莫说不是乐亭营干的,即便是,就算把乐亭营挨个叫出来让他指认,他能认出来哪个是哪个?
永平知府张凤奇眼珠一转儿,给出了一个十分荒唐的结论。
乃是永平府啸聚的贼匪,以为大兵集结要进匪他们,由此才趁夜来营中毁坏军械。
这是张凤奇给已经有些下不来台的崔尔进的一个台阶,崔尔进也没有办法,只能脸色如同吃了屎一般,捏着鼻子认了。
张凤奇又趁机和崔尔进进言,刚好此时大军云集,军政考核一事,不如再增一项实战,以剿灭贼匪的多寡作为实战的标准。
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其他诸县的兵,抚宁营军器被毁、乐亭营为本次军政考核的主官所不喜,自然对他们更有利。
最欢喜的莫过于迁安的卢都司,作为背后一切的始作俑者,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只是趁着所有主官都在城中宴饮时搞得这么一出,就取得了如此大的效果。
略施小计,一石好几只鸟,自己都在心中感叹,真乃神人也!
回去的途中,他一边在心中沾沾自喜,一边还不忘继续和张守备挑拨,说什么自己二人好心与韩林结交,却不想他竟然如此狼心狗肺。
张守备愤愤地诅咒道:“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生孩子肯定没屁眼儿。”
这就有些巧了,卢都司的小妾刚好下个月临盆。
见卢都司不说话,张守备似乎一定要从卢都司那里得到认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让卢都司迎合自己。
韩林比较发愁,本来这一次他还含而不露。
但谁承想,有人就是要死命地将其往台上推。
我也想低调,奈何实力不允许啊……
这事虽然含糊了过去,但是自己也得做到心里有数,本着谁受益最大,谁的嫌疑就越大的想法,韩林已经将目光聚焦到了迁安的卢都司身上。
既然你摆了我一道,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韩林心中想到了一个妙招。
为此,韩林还连夜将校尉们叫在一起开了个会。
乐亭营第一部扎驻地,帐篷厚帘儿被掀开的了一角,随后一个身影闪身进来。
充为本队正副队长的王九荣、吴保保、侯大志,赶忙带着本队的兵双膝而跪,王九荣高声喊道:“临编第一部三旗甲字队王九荣等拜见千总大人。”
王九荣心里发苦,谁能想到韩林竟然玩真的,而且这么一尊大佛竟然来到了自己队中,得到消息以后,王九荣都惊呆了。
高勇习以为常地“嗯”了一声,但猛然间想到自己现在已经被充为战兵了,同时玩心也大起。
将手中抱着的红胖袄往地上一扔,高勇也双膝跪下,笑嘻嘻地道:“可不敢呐,王队正咱现在已经被一撸到底,不是什么千总啦,是你手底下的兵,咱咋敢让你这个上官跪我呢?
“再说啦,咱乐亭营不兴跪立,最多也是个单膝军礼,你这样让军法官看到,可是要抽棍子的。”
王九荣看到高勇跪自己,都快哭了,也不管什么军棍了,对着高勇就磕了一个头:“大人,您就莫要拿小人逗趣了……”
高勇的玩心还没下去,也给王久荣磕了一个,学着他的语气道:“大人,您就莫拿小人逗趣了……”
只位列守备韩林和操守金士麟之下,稳坐“第三把交椅”的千总高勇给自己磕头,王九荣都吓傻了,口中已是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啥,最后就只能对着高勇不断地拜。
高勇也对着他们不断地拜,双方就这么你来我往,拜了半天,看起来十分诡异,如要是被人看到,还以为是什么妖教的仪式。
过了一会,高勇玩心终于下去,站起身子扑了两下裤子,对王九荣道:“甭说咧,咱现在就是甲字队的兵,这是韩大人下的令。”
王九荣苦着脸刚要说话,就听见高勇不容置疑地道:“这是军令!”
乐亭营对于军令的执行一事十分看重,是军规当中最重要的几条之一,但凡军令下达以后,不管正确与否,必须没有任何条件,毫无保留的去执行。
否则就是犯军法,轻则打板子,重则斩立决。
“是!”
已经跟随着站起了身的王九荣,见高勇将军法搬了出来,下意识地“啪”地来了个立正。
高勇对着他嘿嘿笑道:“队正啊,小人新到,给俺安排一个铺位呗?”
“那还用说,大……呃,你自然是头铺了!”
王九荣赶忙道。
头铺是队正所睡,其位置也不固定,冬天靠近火塘,夏天靠近帐门,这是底层军官们为数不多的特权之一。
“那咋行咧,头铺、二铺、三铺,那是队正和副队正睡的地方,俺就是一个普通的战兵,怎能抢官儿们的位置。”
“这是军令!”
高勇微愣了下神,好家伙,这王九荣竟然还玩了一出“退彼之道还施彼身”来。
高勇吧唧了两下嘴:“那成,小人谢过队正的回护。”
他这边说着,王九荣拿脚踢了踢还在傻笑的吴保保和侯大志,急声道:“还他娘的傻愣着干啥,赶快收拾铺位!”
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将铺位挪开,高勇将身上的披毡铺在了干草上,躺下后紧了紧身上的胖袄。
这是明军制式的军服,以七斤棉花制成,而且乐亭营的棉甲绝无偷工减料,是可以直接当被褥用的。
等他躺下以后,其他人才敢躺,大气儿都不敢喘。
跟随着韩林,高勇的地位也一路水涨船高,原本作为千总的他,是有独立的营帐,以及专属的人员伺候他的。
而现在重新躺回战兵营的队帐当中,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吸,高勇一时间有些感慨,又觉得十分有意思。
高勇侧了个身,对着吴保保那占地庞大吴保保嘿嘿笑道:“吴队爷,今天晚上打得尿性啊!等演武时,小人跟着队副爷一起冲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