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尧将二位家臣打发了各自行事,却也不想马上回到前厅,概因那里的氛围更加让人头疼,前厅中待着的人要么是各支房的话事人,要么是冠以崔氏的一方豪强。
一句话概括,都是认清现实、脚踏实地的俊杰,因此沟通起来需得格外的小心,说不得那句话里就埋着钩子,专等着将钩子挂上崔尧驾驭的大船,或是划拉下船上的肥肉。
总之,目的性很强,也足以说明,崔尧的年纪实在具有诱惑性,就显得那么单纯。
于是,崔尧跟着杨续业,一起将这些认都不认识的兄弟姐妹护送到了双羊小筑。
所谓双羊小筑就是杨续业兄妹的别院,这名头说起来与二人的姓氏并无关联,只因院门口摆着两个抽象的羊形木雕,故而因此得名。
此刻,杨珏正在‘喜羊羊’身旁玩着蒸汽小车车,这玩意家里多的是,大半都是几位夫人手中的残次品,不过说是残次品,也只是外形、雕工或是颜色有些瑕疵,动力上并未有太大问题,如果非要说是有什么问题的话,无非就是烟太大,煤炭燃烧的不够充分。
崔尧走过来时,正巧见到杨珏拿着铲子往车里添煤,女娃娃精致的小脸此刻摸得黢黑,加上天气炎热,泗脖子汗流,更添得一分滑稽。
“珏儿,玩着呢?方不方便添几个玩伴?”崔尧开玩笑的说道。
杨珏儿一见崔尧过来了,赶忙抹掉脸上的煤灰,四下看了一眼,却是绕过了‘喜羊羊’,一把涂在了沸羊羊的屁股上。
此情此景,难免让崔尧浮想联翩。
本来一片黧黑的脸庞,此刻却是半花半白,却不妨杨珏露出明媚的笑脸,甜甜的说道:“是公子的客人吗?”
崔尧摇头:“并非客人,乃是族人,珏儿能替我招待一会儿吗?”
“自是可以,珏儿也想有几个玩伴哩,只是不知道诸位公子、小姐,会不会嫌弃珏儿身份低微呢?”
这等茶言茶语自动被这帮门阀小辈忽略,开什么玩笑?我等还该嫌弃你身份低微?没看未来家主都是哄着说话吗?
这他妈要不是内定的姨娘,我等非自戳双目不可。
门阀之中,不怕笨、不怕懒,就怕不长眼,但凡是没眼色的子女,家大人压根就不会带出来,须知因言惹祸可不是空谈,管你年龄大小,产生过节时,没人会尊老爱幼。
众人皆是乖巧的上前见礼,男子皆是抱拳拱手,几位小娘皮更是亲热的姐姐长、妹妹短的,可比亲生的还亲热几分。
唯独一个小娘一直沉默寡言,崔尧还以为她面嫩,毕竟i人可不分古今。
“你是谁家的小娘子?为何呐呐不言?是认生吗?”
崔尧自以为很是和蔼,毕竟他也是以i人自居,碰到同属性之人,总有几分亲近。
那小娘子闻言却是落落大方的说道:“让族兄挂碍了,小妹并非认生,只是有个问题还没想明白。
小妹乃我清河青州房,大房第四代嫡女,论辈分,正巧与族兄同辈。
小妹闺名单名一个甜字,族兄可称呼小妹甜儿。”
哟呵,这不是言语挺流畅的吗?那刚才扮什么林黛玉呢。
“那是什么问题让甜儿迷惑呢?”崔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反正就是不想回去。
“甜儿在想,族兄家豢养的镇宅鬼莫不是吊死鬼?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可族兄刚才又遣家臣驱使那鬼差去那勾栏瓦舍……
莫非是个色中恶鬼?必须定时定日的采阴补阳,籍此来保留阳气?”
???
当崔尧脑中浮现感叹号的时候,并非是他觉得自己有问题,而是觉得这小娘皮有大问题!
“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就是鬼了,那厮乃我府上家臣……呸,客卿,是我府上客卿,此人乃是出身极西之地,万里之外来夷!怎么就扯上鬼神了?”
“族兄莫要诓骗我等,小妹家中虽不算富庶,也是青州一等一的郡望,西人也是见过的,西域胡人根本不是这般模样,虽也鼻高目深,但五官行止与我汉唐无二矣。”
崔尧笑道:“你见过的都是久在大唐之人,须知人的面貌会随着风土人情有所改变,因此过于汉化了而已。
若让他们重复胡装,操着西域口音,只怕你也要贬为鬼怪哩。
这样说吧,你见过昆仑奴吗?”
崔甜一脸迷惑:“昆仑奴?那也是人?不都说是昆仑山那边的黑猿将将化形而成的吗?”
旁边的杨珏儿也连连点头,一脸赞同的样子。
崔尧疑惑的看向杨续业:“你都教了些什么?”
杨续业一脸无辜的说道:“公子此言差矣,这可不是我说的,家里书坊供养的那些笔杆子可是写了不少志怪闲文。
猿猴化人的灵感还是你提供的,你忘了?”
崔尧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什么他妈的化形?唐人的理解能力果真堪忧,老子就不该和你们说什么物种起源。
崔甜思忖了一阵,双手一拍,似有灵光乍现:“噫~~~通了!族兄的客卿定是昆仑奴族群中,千年不出的异种灵根。
此怪昼伏夜出,与同族习性相反,故而苍白异常!
又因受不得大日恩泽,只能籍着月光修行,所以此怪才身形鬼魅,剑法飘忽。
且此怪又有采阴补阳的功法,故而功用更是胜出一筹,对吗?”
崔尧一脑袋黑线,遂问道:“我就是想问问,为啥非要采阴补阳呢?族妹为何对这个词如此执着?”
“族兄都说昆仑奴了,那岂有不采补的道理?我姨娘都说昆仑奴是上好的角先生哩。”
……
……
“敢问你姨娘今年贵庚?”
小姑娘颇为遗憾的说道:“却是天不假年,自我去年和爹爹分享了角先生的趣闻之后,姨娘就突发暴毙,一命呜呼了,想来如今应该已经投胎了吧。”
崔尧斜眼看着这位网文中毒少女,心道真是造孽啊,小小年纪就沾上因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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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崔尧与群小言笑焉焉的时候,大厅的气氛却陷入了凝重,厅中众人皆是沉默寡言,只有一位三十许的汉子矗立中央,俾睨众人。
“如何?我说的可有错处,某家这里资料详细,当的起尔等查看!
那崔尧来路不明不白,莫说是一家之主,便说是嫡系子孙也站不住脚。
如今可查可验之处,便是此子周岁便夭折,而后一死就是八年!
八年之后,却说是假死脱身?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且问!
这八年之中,此人身在何方,有何履历,便说是流落民间,托庇于市井,那养父又是谁?何人能够作证?如何验明正身?
退一万步讲,当真有假死脱身之事,那谁又能证明,此人就是那墓中小儿!
哈哈 ,怕不是从哪里找了个傀儡,冒充我崔氏贵胄吧?
真难为崔廷旭了,为了家主之位,竟是把亲子的尸骨都毁了个干净吧!”